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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蝉鸣与清风


 (猫扑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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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草绿了,这个季节,妈咪总要犯春困,午间小睡是一定要有的。我不爱睡觉,我爱顽,美迪小姐只好牵着我在牧场里转。


 她的手真紧,生怕我挣脱跑掉。她总是抱怨我太野,不像个女孩子,不好带丫。


 人人都说我不像女孩子。


 在我们家里,我随了爸爸,弟弟随了妈咪。


 许多人都说我有点男孩子气,长的也快,附近所有五岁的孩子都没有我个子高,并且美迪小姐说:所有五岁孩子都没有我这么野;爸爸说:所有五岁孩子都没有我这么淘;妈咪说:弟弟像我倒好了,实在文静得像个女孩子。


 妈咪说:‘怎么反养了呢。’


 爸爸说:‘没事,文静的男孩子办事稳当!况且我们可以再生个脾性淘一些的男孩子,或者再生两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


 爸爸还说:布朗太太有六个孩子,米勒先生有四个孩子,琼斯太太有五个孩子……


 哦,爸爸认识的人都是有四个孩子、五个孩子、许多许多孩子,可是妈咪的笑容很奇怪,仿佛不相信爸爸的话。仿佛爸爸跟我一样是小孩子,说的也是虚构的孩子话。


 美迪小姐称我们的家叫庄园,我们从庄园的最东边走到最西边,除了蝉声咭咭,四外没有声音,人们都在午睡,只有马厩里的小白马睁着黑眼睛。我挣脱美迪小姐汗湿的手心,跑过去和小白马说话:‘小白马,小白马,我都长大了,为什么你还没有长大?媲’


 我还想说话,被后面赶上来的美迪小姐拦腰抱起,她说马厩里有撒旦,不要到马厩边顽。


 我总不会相信她的话,所有地方都有撒旦,只有我的小粉床上没有撒旦。她喜欢我睡觉,那样她可以松一口气,她可以去擦口红,可以描眉毛,可以在镜子前掐着腰搔首顾盼。如果我爸爸在家,她还会把妈咪的香水洒一些到腋下颈间,然后笑咪咪地给爸爸送咖啡、送茶。不管爸爸是不是想喝咖啡和茶。


 她喜欢我爸爸,傍晚取凉时,她常常会一边为我摇扇一边谈我的爸爸,她说爸爸像电视里的人,尤其像迈阿密汽车频道里的健美先生。她说这些话时眼睛亮亮的,手上的小扇子也会渐渐忘记摇动……


 她总是这样,照顾我时心不在焉,不是自言自语地说起十七岁时的旧情人,就是眼目灼灼地向往汤姆克鲁斯,我不知道汤姆克鲁斯是谁,也许就是她十七岁时那位在东部小镇卖橡胶拖鞋的旧情人。她还关心物价会不会上涨,皮肤有没有变遭,之外谈的最多的就是爸爸。


 她谈我爸爸太多了,我以为她只喜欢爸爸不喜欢我,可她却又天天都要亲我的腮、吻我的手,我离开庄园回中国,她会天天站在郊道上盼我回来,见了我,一面亲我一面掉眼泪,对我温柔极了。


 可是现在她一点不温柔,她紧紧地抱着我匆匆向前走,嘴里喋喋道:“我很累,你知道不知道!我带了你五年啊,从你出生就开始带了,你难道不爱我?你像弟弟一样乖乖睡睡午觉好不好,让我歇歇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只管把食指插在口里吮。路过麦屯时,看到黑人马夫倚着大树昏昏欲睡,马夫会用树叶编小舟和小鹰,我想叫醒他,于是抻长胳膊招啊招:“汤姆、汤姆……”


 可是美迪收住了我的胳臂,皱眉唬我,她嫌马夫满身的马臊味儿。


 她要带我去东犄角,那里有爸爸给我建的游艺殿,爸爸管它叫阿拉伯小宫殿,有粉色的尖塔、游廊和金色的柱。美迪总是把我放在游廊里荡秋千,我已经不新鲜那架秋千,我不要去小宫殿,我要找芭芭拉。


 可是美迪说芭芭拉做了坏事,厨娘生气她出来顽。


 我爱说话,更爱问话,我中国的姑姑管我叫小话痨,我问美迪:“芭芭拉做了什么坏事?”


 美迪随口说:“她早恋了。”


 “早恋是什么?”我当然要问,我可不知道早恋是什么,为什么早恋就是做坏事、为什么早恋就会惹她的妈咪生气。


 美迪却懒得回答我,她敷衍说:“早恋就是太早喜欢上男孩子啦。”


 美迪这样一解释我就不敢再说话,因为我也早恋,我比芭芭拉都早,我才五岁,就喜欢上黑人马夫的儿子萨文,他大我一岁,皮肤黑黑的,牙很白,他只有一颗大门牙,另一颗掉了。因为换牙早,他现在已经开始掉牙。也有人说他的大门牙不是自己掉的,是爬树摔下来摔没的,他很爱爬树,总是刚爬一半就掉下来,他还会从篱笆的缝隙钻出钻进,他带我从篱笆钻出去顽,一上午都不被美迪逮到,所以我就喜欢上他。


 但是有一次他感冒打喷嚏,打出清鼻涕,我就不喜欢他了,妈妈叫我讲卫生,萨文流鼻涕不讲卫生,于是我开始喜欢希尔,希尔是艾伦太太的儿子,他比我小二岁,又白又胖,眼睛像湖水一样蓝,和我一样爱吮手指。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告诉他,他不懂;我用中国话再告诉他一遍,他还不懂。我还去亲他的脸,可是他撅嘴不高兴,怪我把口水蹭在他腮上。


 我今天才知道,我喜欢男孩子是早恋,早恋就不是乖乖,就会惹妈咪生气,那我不要把早恋的事告诉妈咪,我告诉爸爸。


 爸爸从来不生我的气,前几天,我嫌花圃里的花秧长的太慢,和萨文偷偷潜进去,用一中午的时间把它们全拔高了。后来萨文爸爸用马鞭追着萨文打,我吓得不敢进屋,也怕挨打。


 园丁走进客厅后,我的心忡忡的,知道是去爸爸那里告状了,同时我也为那些死去的花秧感到难过。可是爸爸很快哈哈大笑着走出来,俯身刮我的鼻子:“好顽皮呀你!”


 爸爸笑的真暖,我一下子就不怕了。


 爸爸问我是不是喜欢花,我说喜欢呀。于是爸爸在卧房窗口的对面做了一道花墙,又从不知名的地方移植了奇怪的喇叭花、可以在春天开放的喇叭花,还给喇叭花牵了一条又一条的细绳子,钉在花墙高处,好让它们匍匐在花墙上。每天清晨,太阳吻上那堵花墙时,五颜六色红黄蓝靓的喇叭花全开了,真好看啊!


 我现在想到喇叭花,就要美迪小姐带我去摘。可现在不是清晨,喇叭花全闭上了花盘,萎靡地耷拉在那里,美迪小姐撅嘴:“你看,喇叭花都睡了。”


 我无话可说,又把指头插进嘴里吮。


 我不愿午睡,也不愿到游艺殿,美迪只好又带我去艾伦太太的住宅找希尔,希尔和我一样不爱睡觉,此时他正蹒跚着追一只肥鹅,屁股撅撅着,右手上还拿着盛水的奶瓶。


 我已经忘记喜欢男孩就是早恋,已经忘记早恋会惹妈咪生气,我迫不及待地从美迪的胳臂上滑下来,去和希尔一起顽,艾伦太太请美迪去柳荫下的石桌前聊天。她们远远地看着我们,任凭我们刨土捉虫也不干涉。


 但是希尔很快玩累了,他的水瓶丢到不知哪里去了,开始想水喝。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专心吮指头,蓝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想我给他水水喝。


 我没有蓝色的眼睛,看见他的蓝眼睛,多喜欢啊,我于是由喜欢眼睛转为喜欢他的人。


 我姑姑来牧场看我们时,总要摸摸弟弟的小**,姑姑说:‘来,我看看,到底是个女孩呢?还是男孩。’我学姑姑摸弟弟的样子去摸希尔,我也用中国话说:‘乃,我看看,到底细个女孩呢?还细男孩?’


 希尔听不懂,他用胖手笨笨地打我,像拍着盆子里的水在玩一样,惹得艾伦太太过来斥他,并且屁屁还挨了打。


 美迪也过来嗔我欺负小弟弟,这时厨娘来唤我们回家,是妈咪和弟弟醒床了。


 我们回家后,弟弟已经在草地上,他刚刚学会走路,走起来像一只大胖鹅似的腆着小肚子,但是他能被儿童画报吸引住,爸爸说他这样小就喜欢书本,必定早慧,一定是随了妈咪,或许13岁也要考上大学。


 反正我是不爱看儿童画报,我喜欢到处顽,白天顽晚上顽各种顽,玩伴都回去睡觉后,我就一个人顽,没有可顽的东西,我就拿秸秆跳起来刺月亮,我一次都没有刺到过月亮,于是又让爸爸做一把木头剑,我用它劈清风,劈到美迪小姐在台檐上睡过去,最后要妈咪出来叫停,妈咪会说:好啦好啦,风儿被你劈得碎碎啦,全掉在地下啦,不要再劈啦……我看不见风儿有多碎,可是我累了,我想妈咪抱我,有了弟弟后,妈妈总是顾不上抱抱我,我撂下木剑黏到妈咪怀里,嗅妈妈的味道,嗅着嗅着,还不待回到我的小卧房就睡着啦。


 我还喜欢跟爸爸到办公室捣乱。每个星期我都要随爸爸去费城几次。妈妈给我穿粉色的裙裙,绊带的圆头黑皮鞋,把我抱到爸爸怀里,欢天喜地随爸爸坐上车车出行。


 不过每次出发前我都要等的不耐烦,爸爸最爱臭美,出门前必定在镜子前重新刮一遍胡须、重新整一整领带,我总是不爱等,但是爸爸的身上很香,我喜欢闻。


 我觉得潘瑟瑟阿姨也喜欢爸爸的香,我在爸爸办公室见过瑟瑟阿姨,我喜欢她,因为除了爸爸妈咪弟弟外,瑟瑟阿姨是我见到的唯一的黑眼睛。我愿意跟她讲话,(其实她不是黑眼睛我也愿意跟她讲话,我是小话痨嘛!)每天要见爸爸的人很多,轮不上瑟瑟阿姨说话时,她就带我到外间边等边说话,我们一起坐在宽大的会客沙发上,我把牧场里的花圃草皮鹿子松鼠告诉瑟瑟阿姨,也把无意中听到的闲话告诉瑟瑟阿姨,我能听到的闲话不外只是厨娘和美迪、厨娘和妈咪之间的闲聊。我能听懂的不多,我能记住的也不多,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一定记住了,不会差。


 去年冬天厨娘跟美迪说马夫汤姆不是萨文的亲爸爸,萨文是汤姆叔叔领养来的孩子。


 我很不安过,我之所以不安,是因为我怀疑我也是爸爸妈咪领养来的孩子。我也问过,可是爸爸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妈妈说我是从她胳肢窝掉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把这种不安告诉瑟瑟阿姨,瑟瑟阿姨哈哈大笑起来。她显然是不相信,可我很认真,我于是说:“爸爸让妈咪再生弟弟妹妹,我已经想好了,等第二个弟弟要出现时,我一定要紧紧跟着爸爸妈咪,看看小弟弟会从哪里跑出来。”


 我说的着急,没有注意到瑟瑟阿姨的表情,当我看她时,她脸上的笑已经渐渐渐渐冷却,她失神好久,才轻轻地说:“你爸爸要你妈咪再生孩子?”


 我点头,“爸爸要的,爸爸要妈咪生男孩子女孩子一大堆孩子!”


 这是爸爸说过的话,我记得。


 瑟瑟阿姨看着我好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不愿意再谈话了,只管用长长的手指抚摸她那水滑油亮的丝袖。我也不知不觉将手放在上面摸,好绵啊!像妈咪的真丝睡衣,光软如油。


 “瑟瑟阿姨,你喜欢你的裙子吗?”我总是话多,而且美迪说我总是废话多。


 瑟瑟阿姨一时不语,过很久才自言自语地叹息:“暖暖,你是孩子,你穿裙子只讲自己喜欢不喜欢,我却只图别人喜欢不喜欢。”


 她说着话,眼睛缓缓转向里间,那里的门稍稍开着些,恰恰看到爸爸坐在大班台后面给人签文件、发脾气,我看到瑟瑟阿姨侧着的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哦,像我妈咪看爸爸的眼神。


 我惊喜地唤了声瑟瑟阿姨。她诧异地转回脸来。


 “瑟瑟阿姨,你喜欢我爸爸吗?你像美迪小姐一样喜欢我爸爸吗?”


 我并不要她回答,我只是很高兴,因为我爸爸招人喜欢。


 我满心欢喜,晚上回家把这个话讲给妈咪听,不知道为什么,妈咪却不喜欢。


 ··········


 仿佛是一年没有来这里了,忙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就是跟出版社签了一本民*国题材的旧书,因为情节不能按原文的意图来,就断断续续在商榷,最终按着出版社意思走了。好在原文可以在网络上连载,不至于浪费那些我喜欢的情节,因为出版社几番修改,虽然去年就已结文,但现在反倒把情节顺序掉了许多个儿,也许过些日子整理整理发上来,跟大家一起娱乐。清闲的朋友可以来瞅一瞅,权做消遣…… 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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