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私活
“你们这种大集团，还真是弯弯绕绕啊……”经过华宵的解释之后，这个张总差不多明白了华家的用意，“也就是说，说实话这一点还真是让人有点头疼……掺和到你们恒正内部的斗争里面，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和陆总一样惹祸上身。”
“张总，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陆总的事情是他自己惹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自己到处吃拿卡要结果被人检举，怎么能怪我们呢？”华宵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实话我们这边才是无妄之灾，好不容易搞成了融资案，结果最后时刻功亏一篑，我们这边损失才大。”
接着，她又放缓了语气，“好了，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再追究到底是谁受损失更大也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广兴银行和我们恒正的合作不要因为陆总的意外而中断，而这就要靠张总您了。”
“我现在还不是张总。”中年人摇了摇头，躲闪了过去。
“虽然贵行的总经理继任人选现在还没有公布，但是张总您不用开玩笑了，谁不知道未来的总经理只能是您。”华宵淡然一笑，“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能力、影响力来看，能接手银行总经理的只有您，这是众望所归的，没有别的人选了。”
“你们对我真是过于抬爱了……”中年人摇了摇头。
虽然表面上是云淡风轻，不过从他的笑容来看，对华宵的恭维还是很受用的。
“张总，现在其实我们就在指望着您，希望您能够尽快打破目前的僵局，帮助我们重新启动融资。”在一开始的寒暄之后，华宵总算让对方放下了架子，于是进入到了正题。“现在里里外外都在指望着您呢。”
“这个问题，可没有那么简单的啊。”中年人叹了口气，并没有一口答应，“我们银行和你们的合作，一直都是老陆一个人负责的，他也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现在老陆被带走得太突然了，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和你们达成了什么默契。在这种条件下，我们也真的不太方便跟你们谈合作啊……”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们之前和陆总的往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保密的东西，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各自公司的发展嘛。”华宵倒是从容不迫，“而且，您放心吧，我们会把相关的资料和文书都整理好的，绝对不会让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决定。我相信只要您了解了这桩合作的细节，那么就一定会同意继续将合作推进下去。”
“你说的倒是很轻巧，但是华小姐，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中年人又是一声长叹，“之前陆总力主要和你们的合作，凡是有质疑的、有疑虑的，都被他压下去了，结果呢？他直接就被带走了！你说这一切都跟你们没关系，我信，可是董事会那边会怎么想？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跟我劝了，让我不要再学老陆，趟你们的这一摊浑水，免得像老陆一样，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拿董事会当做借口，但是华宵也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跟对方讨价还价。
“贵行的董事会有这样的顾虑，十分正常，我们能够理解。所以，为了让不让张总您为难，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做出一点让步，以更优惠的条件来进行融资，相信贵行的董事会就算再怎么小心，也不会跟利润为难吧？只要有了这些优惠条件，您肯定是可以说服董事会的。”
看着华宵的解释，张总也稍微有些意动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优惠什么的姑且不论，我们一直和你们公司是合作往来，什么是合作？为的就是互利共赢！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要趁机漫天要价。现在我们董事会更关注的不是什么利润，而是陆总本人，他要是在里面乱说的话，恐怕就不会只是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而已了。”
“我明白了。”华宵愣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张总，就是广兴银行的现任副总经理之一的张树仁。
在之前的总经理陆思源被带走之后，他也就成为了银行内部的总经理继任者，只是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任命而已。
因为陆思源被突然带走所造成的混乱，华家和广兴银行的合作陷入到了停顿当中，之前谈妥的融资自然也就变成了镜花水月。
为了挽回这一局面，何淑静将张树仁请了过来，想要依靠他来来解决现在的麻烦，让广兴银行的融资能够重启。
张树仁在华宵面前说得弯弯绕绕，就是不肯吐露实话，不过华宵却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陆思源被带走，是广兴银行内部的晴天霹雳，因为如果陆思源在进去了之后破罐破摔什么都交代的话，那么他们这么多年来所进行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可能就会大白于天下——和恒正的这种私下交易，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甚至可能都不是比较重要的那种。
一所银行，内部怎么可能缺了乱七八糟的黑幕？
所以对广兴银行的董事会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赚什么钱，而是想办法封住陆思源的口，让他不要吐露出对银行不利的内幕来。
这样一来，张树仁这么干脆就肯赴约，来到恒正大厦就可以理解了——广兴银行那边也想要借助华家的势力，让陆思源可以顶住调查压力，保住银行和董事会。
一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华宵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不少。
刚才是她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低声下气，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对方也有求于她，所以两边就是对等的了，合作起来肯定会更加顺畅许多。
“张总，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担心。”带着笃定的心态，华宵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陆总这么多年，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所以谁都不希望他到处乱说，在这一点上，贵行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们都希望他能够顶住压力。我们华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只要我们托认识的人照顾一二，陆总在里面就不会灰心绝望，也不会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在说到“贵行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们都希望他能够顶住压力”的时候，华宵还特意加重了音，讨好和威胁的意思同时都透了出来，在银行里面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张树仁当然听得出来。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你们华家确实门路很多。”张树仁终于开始严肃起来了，“这样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吧，在来之前，我们内部就已经达成共识了，你们的融资请求很有吸引力，老陆没有做错。但是现在这个案子确实对我们冲击太大了，我们必须要保证一切安全，才能够重新启动融资——我们希望华家能够保证，会尽全力去让陆思源不牵连到我们银行其他人。”
“陆总本人怎么样呢？”华宵追问。
“随意，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了。”张树仁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又带有含而不露的冷酷，“华小姐，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承诺。别怪我不留情面，实在是现在情况太复杂了。”
华宵微微低下了头来，沉默了片刻之后，重新开口了，“陆总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尽力的。”
“好！不愧是华小姐，说话爽快！”张树仁拿起肥硕的大手，轻轻地鼓掌了几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放心了，我会回去跟董事会说清楚的，这个案子，我全力支持！”
虽然华宵的话有些模糊，但是在张树仁看来，对方已经是明确表示要插手保陆思源——或者说保广兴银行的其他人了，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推进融资不仅仅是可以赚取利润，更重要的是借助华家的力量保护银行本身，可谓是两全其美。
在他看来，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让华家承担上了“让广兴银行可以从总经理被带走的窘境当中脱身”的责任。
然而，他当然不会知道，华宵虽然代表华家前来和他谈判，但是这绝对不代表华家已经把赌注都放在了广兴银行身上。
对何淑静来说，能够继续和广兴银行合作，固然是好，但是为了自己的大计能够顺利实施，她不可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已经出了一次事故的广兴银行身上。
所以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和广兴银行接下来的合作，由自己的女儿来全部负责，她本人和儿子都从中脱身。
陆思源突然被带走，不光是广兴银行的董事会震惊，就连华家自己也慌了手脚，何淑静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因为陆思源而被拖累，失去成为恒正集团掌门人的机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华宵继续和广兴银行接触，只是为了收拾烂摊子，把华家和广兴银行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往来全部转移到自己手上而已——融资还能不能顺利进行，倒已经是其次了。
华宵知道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背着的风险，但是她还是去做了。
“张总如此爽快，真是让人感动。”华宵继续维持着那种冷淡的笑容，平静地看着对方，“我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那么我们一定可以绕过现在的坎，重新建立充分的合作，让我们两边都迎来更为辉煌的未来。而且，这次我们的合作由我亲自负责，我相信不会再出什么麻烦了。”
“我确实很期待和华小姐的辉煌未来呢……”张总开了个不荤不淡的玩笑，然后笑眯眯地向华宵伸出了手。
这只手，肥硕而且油腻，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光，再配合那个肉都挤在一起的笑容，实在让人有些反胃，哪怕是华宵，也稍稍犹豫了片刻。
但是仅仅片刻之后，她也向对方伸出了手。
在苏明的注视下，华宵纤细白嫩的手就这样慢慢地递了过去，然后没入到了那双手掌当中。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暗暗羡慕这头肥猪的运气。
两个人握了手之后，气氛变得更加融洽，不过寒暄几句之后，华宵提出了告辞。
“张总，我这边就回去给家母报告好消息了，您可以在这里好好玩玩。这里的泳池是有专人负责的，还有专业的按摩师。”
“不玩了不玩了。”张树仁摆了摆手，似乎也有些疲惫，“我也早点回去了，要玩的话什么时候不能玩，现在这个关口还是先累点吧。”
“那好，再见！”华宵轻轻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苏明跟在了她的后面，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宽阔的厅堂。
一关上门，重新回到走廊当中，华宵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了，她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片手绢，然后仔细地在手上摩挲，把刚才张树仁握手的时候粘在上面的汗水全部擦了个干净。
两个人一起重新进了电梯，而这个时候电梯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你一定很好奇吧？”当电梯门关上之后，华宵终于开口了。“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跟你隐瞒什么了，那个胖子就是广兴银行的候任总经理。”
也许是看出了苏明没有什么触动，华宵又继续补充，“你对这个银行不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这家银行是我们重要的合作方，我们需要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而且接下来，我们将要负责和他们的联络。”
“我？”苏明有些惊诧。
“是啊，我们。”华宵毫不迟疑地回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们部门有很多私活，现在准备让你参与进来的，就是我们的一件私活了。”
“可是……”苏明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没有能够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他们不是很重要的合作方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的新人参与进来呢？”
确实很奇怪。
苏明从来都不是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刚刚来公司的第一天就被委以重任，会是因为自己被人慧眼识珠，发现了过人的能力。
相反，他反倒是有些惊疑，怀疑其中有什么深意。
“既然我哥哥这么看好你，那么我觉得应该给你一次机会。”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明的疑虑，华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不接受吗？”
“我当然乐意接受。”苏明连忙否认，“只不过……我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
“会给你的。”华宵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等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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