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探访
在打完了几个电话之后，李嘉文随手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这一声轻响，终于打断了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我已经约好人了，这两天看来是没办法学习了，好几个饭局。”他又伸了个懒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算了吧，你们喝酒太凶了，我可不敢去，要是去了不喝酒，又会影响你们的气氛。你打探到了什么信息，直接告诉我就好了。”苏明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充满了诚挚地看着对方，“嘉文，谢谢你帮忙。”
“不用，我就是为了自己寻开心而已。”李嘉文没有把苏明的谢意放在心上，而是收起了手机，然后直接站了起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苏明摇了摇头。
“那好，我先走了，回头见。”说完之后，李嘉文潇洒地转身离开，“以后保持联系吧。”
“好，再见！”虽然对方已经背对了自己了，但是苏明还是兴冲冲地招起了手，向对方告别。
而黄梨仍旧静静地坐在原座位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重新拿起奶茶慢慢地嘬了起来。
终于搞定这两个麻烦的人了啊……在目送李嘉文离开的背影之后，苏明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两个人的态度都不是特别好，但是他看得出来，在他的极力鼓动之下，他们已经完全心动，走上了他希望他们走的轨道。
能够驱动他们来帮自己行动，对苏明来说，就已经是踏出了第一步。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庆祝的时候，初步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前辈，为什么这件事这么上心呢？”正当苏明还在心里沉吟的时候，旁边的黄梨突然开口了。
“因为有趣啊，难道你不觉得有趣吗？”苏明愣了一下之后，笑着回答。
“虽然确实是挺有趣的，但是——”，黄梨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灵动的眼神就这样洒落在了苏明的身上，“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你这么上心的直接理由。”
“为什么这么说呢？”苏明的脸色有些发僵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正式进入状态，不过哪怕是随便搜搜我也看到了——”黄梨的表情十分平静，一直审视着苏明，“出事的那座大楼，名字叫清源大厦，是恒正集团下属一个公司的总部所在地——恒正集团，这才是你真正这么上心的原因吗？”
苏明没有回答，只是勉强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虽然以前前辈很注意掩饰，但是我还是注意到了，你对跟恒正集团有关的东西都挺感兴趣的，而且是那种小心收集的态度——”并没有理会苏明的尴尬，黄梨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临近毕业的时候，你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应聘恒正上面了，经常跟以前的师兄们讨教经验，还研究了他们的面试规则和习惯……虽然应届大学生热衷于应聘很正常，但是像你这么上心的可是相当罕见的，尤其是这和你平常的性格不大符合，从这一点来看，推断你有类似的目的也很正常吧？”
慢慢地说完之后，黄梨低下了头来，淡红色的嘴唇贴到了吸管上面，轻轻地喝着最后残留的奶茶，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你的观察还真是敏锐啊……”沉默了片刻之后，苏明苦笑了起来，他知道否认也没意义，所以干脆选择沉默。
“那……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上心呢？”黄梨再追问。
苏明仍旧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吧。”
黄梨又审视了苏明片刻，直到确定他确实没有别的话想说之后，她又微微垂下了视线。
“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问了。总之，既然最近这么闲，大不了就当做消遣吧。”
“谢谢。”苏明叹了口气，把服务员叫了过来买单。“总之，这一次只是我个人的一些事情而已，你没有义务帮到底，所以当做消遣来做就挺好的，觉得累了、没意思了，随时都可以停下来，我不会怪你的。”
“这时候又来装好人了？晚了！前辈还真是狡猾，明明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又来用这种话来挤兑我们，让我们不好意思说退出……”黄梨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种伎俩对我们来说是没有效果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收拾了东西站了起来。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
“嗯？”苏明有些莫名其妙，“去哪儿？”
“那还用说吗？去那个发生事件的地方啊！”黄梨理所当然地回答，“前辈不会已经忘记位置了吧？”
“地方我当然记得，可是……你就这么去吗？”苏明有些愕然地抬起手来，指了一下对方那纷繁富丽的裙子，“没问题吗？”
毫无疑问，这么穿确实挺好看的，但是，风格恐怕不太适合出行。以前他们行动基本上都是在风气宽松的大学校园里面，这么穿可能大家见怪不怪，可是用这种风格去，还是去一个刚刚发生了凶案的地方，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当然没问题了。”黄梨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用得着管别人怎么看我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苏明叹息，“那，下午没课吗？”
“读大学不逃点课，那大学不就是白读了吗？”黄梨淡然笑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前辈，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和那些废物不同，再怎么逃课考试我还没挂过科呢……”
“好吧，那我们走吧。”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苏明也从善如流，付完账之后，带着黄梨一起离开了这座庞大的校园。
J大的校园离苏明当时参加招聘的酒店以及发生凶案的大楼都不远，因此他们很快就乘坐出租车来到了大楼的下面。
一路上，黄梨和往常一样，都板着脸，自顾自地走路，态度冷漠，带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虽然她的奇装异服惹来了不少的好奇视线，但是因为这种气场，反而被当成了怪人，视线都是躲躲闪闪的。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到了这趟旅途的终点。
此时，两个人站在玻璃感应门之下，对比高耸的大厦，实在是有些渺小，犹如是身处在巨人投下的阴影当中一样。
而这时候，天气也十分阴冷，带着寒意的春风在大楼之间构造出来的缝隙之间吹拂，带动了黄梨裙上的花边微微摆动。
被这种透入骨髓的寒气侵袭，苏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没事吧？”他看了看旁边的黄梨。
黄梨的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了，看上去确实状态不太好，这种蓬松繁复的裙子虽然看上去好看，但是保暖性肯定比不上平常的冬装，在大学校园里面还好，一到风大的街道上，就能感受到寒冷的威力了。
“没事。”黄梨抿着嘴唇，逞强地否认了。
“好吧，我们先进去休息下吧。”苏明体贴地移动了一下，靠在她的右边，帮助她稍微挡了一下风，然后两个人一起向面前的这座大厦走了过去。
当来到大门口的时候，苏明下意识地将视线往脚下扫了一下。
仅仅在昨晚，在不到20个小时之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次惨剧，一个美丽的花季少女在突然之间从楼上坠落，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即使在此时此刻，苏明仍旧能够在脑海当中回忆起自己当时所看到的冲击性的画面。
然而，现在，这里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围观，也没有惊声尖叫，街道十分平静。
而昨晚地砖上原本大片铺开的鲜红血液，此时也都已经看不到了，地砖被清洗地干干净净，回复了原本的青灰色。
被清洗的也许还有人们的记忆，昨天的死亡事件，仿佛没有发生一样，全部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除了网络上的短暂喧嚣之外，香消玉殒的少女已经没有在世界剩下任何痕迹——而网络上的热点来得快去得也更快，恐怕再过一阵子，就没有几个人再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这栋写字楼看上去里面入驻了不少小型公司，门口人来人往，苏明和黄梨也装作漫不经意地来到了这座大楼当中。虽然黄梨的衣装有些奇特，但是这些上班族们没有多少人去注意她，也让他们两个轻松了不少。
因为还是午餐时间，所以宽阔的大厅里面，坐着不少在这里休息的上班族，而他们两个人绕过了大厅的沙发，走到了过道里面，然后找到了电梯门。
电梯门墙边两边各有三个，六个门一字排开。
“那个女孩是从几楼掉下去的？楼顶吗？”黄梨突然问。
“应该是楼顶吧……”苏明想了想然后回答，“昨天那里一团漆黑，再加上事发突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是我想应该就是楼顶了。”
“这可不是轻易下论断的时候。”黄梨小声嘀咕，然后直接按了按键，打开了电梯。
她进去扫了一眼，然后很快就又走了出来。
“这电梯只能上十五楼的。”
“十五楼……”苏明复述了一句。
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顶楼坠落的，但是苏明在回忆当中可以肯定，坠楼的时候高度绝对高于十五层，那么这台电梯看上去不能把他们带往目的地。
他们放弃了这架电梯，然后找向了旁边的电梯。
很快，他们就发现，所有能打开的电梯都最多只能达到第十五层，而两边墙壁最靠里面的两座电梯，则是有个指纹按钮。
“看来，大楼电梯是经过设置了的，只有特定的人才可以去到第十五层以上。”黄梨得出了结论。
“对。”苏明也点了点头。“看来事情是这样的——这幢大楼，十五层以下都是出租的，而十六层以上的楼层不对外开放，而是恒正集团内部的人才能够使用……”
“那么，也就是说，她是恒正集团的员工咯？”黄梨反问。
“也不一定，看她年纪，不像是已经上班了。”苏明颇为谨慎地回答，“但是很明显，要么是她自己，要么就得是有恒正的员工给她开路，然后帮助她上了顶楼。”
“说不定是走楼梯呢？”黄梨像是有意唱反调。
“去看下就知道了吧。”苏明微微笑了笑。
很明显，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打开那座指纹电梯，那么就只能先乘坐普通电梯，到15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了。
就这样，他们两个走进了电梯，然后按下了数字15，随着轻微的嗡嗡声，电梯载着他们两个急速地上升，短短时间内就重新打开了，而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第15楼。
走出电梯之后，他们来到了狭窄的走廊里面，然后看到旁边一个个玻璃门，和其他写字楼差不多，这一层楼里也有许多小公司在办公，不过这时候走廊上没人，所以十分安静。
地面的淡黄色瓷砖被擦得十分干净，简直光可鉴人，但是它也带走了太多的热量，所以走廊里面有些阴冷，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苏明和黄梨继续走着，准备去找楼梯。
但是，正当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保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你们是哪个公司的？”他面色严厉地问。
就平常来说，来到写字楼里面，没有人会盘问，但是考虑到昨天晚上这里才发生过坠楼，保安紧张一点倒也十分正常吧。
“叔叔好，我们是来找菲羽动漫谈合作的。”黄梨愣了瞬间之后，马上脱口回答，“我是COSER，他们在展会上准备请我帮帮忙……”
机智的她，在刚出电梯的时候就看了一下指路牌，知道这里面有一家动漫公司，因此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也许是她的衣服增加了说服力，也许是这声甜甜的“叔叔好”确实足以打动人心，总之，中年人的严厉表情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确实，苏明和黄梨两个人，看上去也绝对不像是坏人，让人生不起什么警惕心来。
“是这样啊……菲羽动漫就在那边。”他抬起手来指了个方向，“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谢谢叔叔。”黄梨乖巧地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在来之前的那种冷漠态度，“请问洗手间在哪边？我想去一下，顺便补补妆……”
说完之后，她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显得又紧张又羞怯。
“姑娘，你挺漂亮的，不用太紧张，我看没什么问题。”这个笑容果然蒙混过了保安，他反而安慰鼓励起了黄梨，“洗手间在那边，去吧。”
“谢谢！真的麻烦您了！”黄梨微微躬身，然后亦步亦趋地向保安所指出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脚步缓慢，配上蓬松舒展的裙子，简直犹如是在舞台上滑步一样。
“好厉害。”苏明暗赞了一声。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事情了，但是每次看到黄梨在别人面前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的表演，他仍旧感到十分惊叹。
刚刚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中年保安只顾着和黄梨对话，也根本没有注意他，似乎把他当成了跟班或者护花使者，而他也乐得被保安如此误解，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深怕被人注意到。
能够轻松自如地在别人面前做出这么大的转变，确实是难得的本事。
“真亏得你这么快就就能找出借口来，我都差点愣住了。不过，你这装扮，说自己是专业的COSPLAY，确实很有说服力，要我我也信。”
他这原本是有意恭维黄梨，结果没想到却事与愿违，黄梨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侧过身来，怒视着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lo装不是COS！不要把我们和COSPLAY混为一谈！”
她犀利冰冷的视线，让苏明一下子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他不是专业人士，搞不清楚lo装和COSPLAY的区别，对他来说两者其实真的差不多，不过从黄梨的剧烈反应来看，搞不好他不小心说了一句禁语，小圈子和小圈子当中存在着激烈的鄙视。
“对不起……我错了。”他连忙道歉，“我知道了，你这是lo装，不是COS，绝对不是！”
“哼，下次再听你这么说，我可真跟你翻脸了。”在苏明的连声道歉之后，黄梨总算是消气了，转身重新往前走，华美的裙摆也在回旋当中飘荡然后落下。
顺利蒙混过关之后，他们绕过了洗手间，然后一路走到了楼梯口的大门前。
光线很暗淡，只有大门上面的标识散发着绿色的荧光，但是借助这暗淡的光线，苏明和黄梨足以看清楚了，在大门上有一个大铁锁，把门整个地锁了起来，而且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啊，看来她是没办法从楼梯上去了。”黄梨低声说。
“我们也一样。”苏明叹了口气。
确实，现在是没有办法到16楼以上了——这也证明，昨天那个死去的女孩也绝对不是潜入的，而是堂堂正正从电梯上去的。
这座幽暗大楼，犹如是一座迷宫，而现在，两个迷宫的探险者，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条死路上，面前的通道已经被巨石所阻碍，而他们一筹莫展。
“要不要想办法破开门上去？”黄梨问。
“不用了吧，现在我们破开门，动静实在太大了，到时候引人来了，我们怎么解释？”苏明摇了摇头，“反正现在我们已经验证了想法了，上不上去也没那么重要。”
“嗯？这是什么意思？”黄梨有些不解。
“既然警方已经知道了这是凶案，那么他们肯定会进行调查的，别说调查人员进入大楼了就是所有的指纹记录，大楼所有的监控视频，他们肯定也都会拿去盘查一遍。”苏明平静地回答，“一句话——我们能够调查的信息，他们肯定能够接触得到，而且比我们只会更快。”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趟是白来了？”黄梨有些愕然，“那你刚才在学校里，还说得俺么煞有介事做什么？”
“我当然不是说我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只是说，我们能够努力的方向不是平常的那样而已。”趁着黄梨还没有发脾气，苏明连忙解释，“你想想，警察们既然能够有这么多渠道可以获取信息，但还是一头雾水，还不得不明里暗里请人帮忙协助调查，那正说明他们在别的地方遇到了难点，而这就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了。”
“到底是指什么？”黄梨皱了皱眉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警察们目前根本不能确定她的身份，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带进大楼来的——如果她是恒正集团的职员，那只要查一下记录就行了，甚至还可以调取周围大楼和街道的监控视频。”苏明的视线放在了大门的锁上面，皱着眉头回答，“可是，既然他们没头绪，那就说明这些办法都行不通，没有任何结果。你觉得这代表什么？”
在苏明的诱导之下，黄梨稍稍偏了一下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配上精致的面孔，这个样子确实称得上是可爱，尤其在现在这个诡异的灯光之下，更是多了几分奇异的魅力。
“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片刻之后，黄梨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苏明，“而且应该是从地下的车库直接上了大楼的——所以没有人见到她，警察也查不到她的身份！”
“是啊，既然不能从天上下来，那就只能从地下上去了。”苏明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称赞对方的机敏，“一定是某个恒正集团的员工，开着车带着她乘坐电梯上去的。所以，无论我们上楼不上楼，都有办法找到所需要的线索。”
黄梨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要去大厦管理处找车辆进出的记录数据？”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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