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谋生

 这边，到寿州后，三人商量如何处置这些家当。陈婉和周老三都表示，他们听陈子无安排。


 陈子无大手一挥，搭粥铺。


 在城边四处打听，恰巧有个小屋在出租。屋主是个年迈老太，只吩咐他们不许惹事，收钱了便把钥匙交给了他们。


 随后，三人分头前往当铺，把赃物低价转卖。钱到手后便买了大米，还买些简单炊具，在巷子旁，支起一个小粥蓬。


 穷人是真多，摆了不到几日，米便用尽了。


 陈婉瞧着陈子无，问道，“这些人大概都不是被抢的人，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陈子无挠挠头，笑了笑，道，“没处使，我不想用这个钱，想来你们也是一样吧？”


 陈婉莞尔，这次没有讥笑，也没有一贯的皮笑肉不笑，低声道，“那还真是高尚……”


 陈子无问她有何打算，陈婉称，自己家离寿州不远，打算回去看看。陈子无则表示，他们会短暂在寿州谋生，不久后会离开。


 日中，三人就此告别。


 陈子无想着，又需要找活谋生了。虽现下身上还剩些钱，但说好了出来闯荡，不能坐吃山空。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勤勤恳恳赚点钱，不好一直入不敷出。


 于是同周老三走街串巷，四处打听哪里在招工。


 只说那寿州城边，依然是灾民很多，虽说大灾已过，一路上却都是流离失所之人。主城区则几乎是不受影响的，依然是热闹繁华。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字画古董，勾栏酒馆，满满当当。


 夜晚来临，城中挂满红灯笼，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不断，隐约还能听到酒馆传来的琵琶声，夹杂着嬉笑声。


 走了一天，依然是毫无收获，陈子无略感失落，这热闹和自己是干系不大。


 自顾自走着，却在回去的拐角撞上了周老三。


 只说这周老三，也是寻了一天。只找到些搬东西的活计，钱少不说，活还零散，一天不带歇息，拢共也才十个铜板。他虽看不上，也还是嘱咐工头道，明日会来两人做工。


 周老三刚想回去，就被一个男子拉过边。此男脸长长像狐狸，眼睛又细又长，看着并不面善。狐狸脸跟周老三透露，他手上有个好活计，只要给二两银子介绍费，那活简单轻松，月入二十两。


 这狐狸脸补充道，“不过，这活要先见见老板，老板看得上这买卖就成了。”


 周老三顿时眼前一亮，又问了问情况，只道是给权贵人家当差，是个临时差事。


 听后大喜，赶忙回去寻陈子无，要抓紧会面老板，片刻不能耽搁。


 只说狐狸脸带着二人，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豪华酒楼，又上了二楼。


 随后，推开门进了间大屋子。这房间看起来奢华无比，纱织屏障，上面绣着楼阁亭宇，一些官宦人家日常生活的画面，听戏，蹴鞠，赏花，应有尽有，绣工很好，连细微之处，都看不出瑕疵。


 狐狸脸只让二人在外等，他只身进屋禀告了屋主。


 不一会儿，主人从屏障后走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中等身高，略微发福的贵妇人。约摸四十来岁，保养得宜，圆润脸蛋，头上戴着绿翡翠钗子，耳上挂着红宝石耳环，手上塞着镯子戒指。


 只见贵妇人上下打量两人。


 片刻后，指着周老三，转过头同狐狸脸道：“这个傻大个又黑又不好瞧，我客人可不喜欢粗人。”……

 


 片刻后，指着周老三，转过头同狐狸脸道：“这个傻大个又黑又不好瞧，我客人可不喜欢粗人。”


 狐狸脸指了下陈子无，谄媚问道，“这个呢？”


 “这个勉强可以，长得还周正，算是俊的，转个圈我看看。”贵妇点点头，有些满意，笑得眼睛眯成月形。


 闻言，陈子无微微一怔，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只僵硬着，硬着头皮转了两圈。心想，当个伙计，怎么像砧板上被挑剔的猪肉呢？


 “还不错，不算单薄，气质朗俊，识字不？”贵妇继续上下打量，若有所思道。


 “略知一二，不过有限，没啥文采……”陈子无摆出一副谦逊模样答道。


 “我们客人就喜欢这款，有点文化还长得俊，就是穿着寒酸了些。”贵妇说着，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随即，她身子凑更近了，仔细端详起陈子无的脸。


 “皮肤有点糙哦，要仔细着养才行。”她眯起了眼睛，评价道。而后，她指着陈子无道，“这个明天就来，给纪先生指点指点，行了就上岗。”


 陈子无想，这当家仆还要培训上岗？


 说着贵妇便把他们打发走了。两人就此告退，只留狐狸脸同她商量。


 半晌，狐狸脸出来了，递给陈子无一个荷包，道是头一个月工钱，扣完二两介绍费，还剩十八两。


 二人闻言，欣喜万分，接过银两，果然是沉甸甸。兴冲冲上肉铺，大方买了三斤多排骨，搭配两根淮山，准备回去开开荤。


 次日，周老三继续满大街找活，陈子无按时到地点等待上课。


 门童引路，进了一个书房，里面一个高个子男子已经在等着他。该是那位纪先生了。


 细看此男子，陈子无只觉有些别扭，因这先生年纪少说也有四十出头，但打扮得过分年轻。


 穿的嫩绿色锦袍，头发也像年轻男子那样，全部高高扎起，十分整齐，没有一丝凌乱。看他五官，年轻时候定是眉清目秀的，只是零星皱纹，还是透露了他年纪不小这个事实。整体来说，有些不伦不类。


 自他进屋，陈子无闻到一股子香味，像是木质香。这香味出现在男子身上，也不算突兀。他忍不住安慰自己道，是自己世面见得少，才会觉得男子用香这事别扭。


 他心想，真是少见多怪了。


 先生一开场，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姓纪，想必黄姨也和你说了。我来这里就是教你，让你懂得如何才能做好这个工作。只要你努力，也许有天你可以像我一样，被同行所铭记敬仰。”


 陈子无嘴角抽了抽，不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出于礼貌，他只点头。


 这个纪先生一上来便十分严肃，道，“第一点，如果自己原本的风格，就能符合对方的审美，当然是极好。但如果不能，也要找到自己的特色，然后无限放大，做最特别的那一个。正所谓环肥燕瘦，各有所好。但是往往人的喜好，取决于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点。”


 又问道，“看过西厢记没有？”


 陈子无答道，“略知一二。”


 先生解释道，“为何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呢？因为自古出身卑微，且妄想功成名就的男子，都是更容易喜欢上自己高攀不起的富家女……同理，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是如此，人总是喜欢反着来，总是向往更好的。”


 陈子无心想，还可以这么解读吗？当个仆人跟谈情说爱有关系？


 见对方存疑，纪先生笑道，“假使给你选择，同样样貌下，你的情人，是农家女，还是公主，更容易让你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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