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雨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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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雨濛濛
金勇告别了舅舅一家，在上午八点半回到家里。叔叔和婶娘见他带回来很多鱼感到奇怪，以为他倒卖水产了。金勇道：“这些鱼是我和玉珠下河抓的，舅舅一家非让我带回来，我只好拿了。他们说咱们吃不了可以分给大姑家。”
“那就分一半给你大姑家。”叔叔说：“你再跑一趟腿，把鱼送到大姑家过去。”
婶娘把篓子里的鱼分出来一半然后交给金勇，金勇提着篓子把鱼送到大姑家刚走出门看见了梁坤，梁坤问：“这两天你上哪去了？让俺们好个找。刚才我上你家去了，叔叔说你去了大姑家，我急忙撵到这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到舅舅家办点事刚回来，什么事儿这么急？”
“出大事了，刘明久这小子要在今天开大会批判校长，说是和你研究决定的，是二年级的联合行动。俺们都不信，因为校长曾经是咱们的班主任，你不会那么绝情，可是刘明久说得有鼻子有眼铁板钉钉，就像真事儿似的，把我都弄糊涂了。”
“他说什时候开会？”
“今天上午十点在学校操场，还有四十多分钟。”
“走，咱们回学校。”
两人匆忙回到学校召集‘星火’队员来到操场。大会还没开始，尹校长已经带到台前。金勇看见自己的老师被人如此对待不由得怒火心升。看见刘明久在台上小声吩咐林耀华、乔仁山、陈孝宗、吴瑞友上去保护校长，自己和梁坤、马友德等人上了台走到刘明久面前，他说：“刘明久，咱们什么时候研究过开批判会？你把事儿说清楚。”
“哟，金大主席来了。看你的记性，那天你找我说咱们合并的时候，还是你提出来... ...
要开批判会，这才几天的事儿你就忘了？”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那天根本没提批判会三个字，你这是造谣！”
“你说话注意点儿，什么胡说八道？在大是大非面前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立场问题，你这么说话就不够‘星火’队带头人的资格。”
“你这是拉大旗作虎皮唱高调吓唬人，我不吃你这一套。”金勇转身走到台前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梁坤的声音更大：“别吵吵！都别吵吵了！听学生会主席讲话！”
金勇咳了两声说道：“老百姓都说打铁必须本身硬，做一个学生组织的带头人必须具备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无私才能无畏，才能在紧要关头奋不顾身地冲到最前面。‘劲松’队的人都在这儿，我就说说你们的带头人刘明久，他成立这个组织就是为了谋个人的私利！我说一个简单的小事你们一听就明白了。订做一个袖标是两角七分钱，可他收了加入‘劲松’队的每的人的三块钱！现在‘劲松’有七十八个人，就是说他多收了二百一十二元九角四分钱，这么一大笔钱哪去了？用在了什么地方？我现在告诉你们，他把这笔钱占为己有挥霍掉了！这种人给你们当带头人能有前途吗？‘劲松’的同学们，让他把这件事说清楚好不好？”
“让他还钱！”梁坤首先在台上举着拳头大喊一句。
“还钱！还钱！还钱！”台下一片呐喊声，大部分声音出自星火队员口中。
“对，他应该把钱还给大家。咱们花的钱都是父母的血汗，没有权利随便糟蹋一分钱，贪污和浪费都是犯罪行为，我们应该坚决反对。让刘明久过来对大家做个交待。”
刘伟过来对金勇说：... ...
“刘明久跑了。”
金勇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跑怎么办？能在这等着挨揍吗？他还算是聪明的。”他又转身对台下大声说道：“刘明久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一定要讨回这笔钱。没事儿了，大家散了吧。”
刘明久从批斗会跑了以后再也没回学校，到他家找的同学回来说他去黑龙江亲戚家串门没回来。树倒猢狲散，他组建的‘劲松’垮了，大部分人加入了‘星火’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刮起的学生串联之风又掀起一阵浪花，自然也波及到了高阳中学。三年级已经走了两批人，一、二年级的学生们也坐不住了，吵着去串联，金勇不得不召集骨干们开会研究这个问题。他说：“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闹着去串联，你们说说，咱们怎么办好。”
梁坤：“出去看看是好事儿。我得到最可靠消息，现在各地都设了接待站，只要拿一张学校的证明信，走到各地接待站白吃白住不花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金勇：“我听说都是步行串联，得靠两条腿走路，咱们这么多人出去要是有人身体垮了就是个麻烦事儿，可不能听风就是雨光想着好方面。”
刘伟：“那咱们把想去串联的人集中起来搞一次演习走夜路，走五、六十里试试，坚持不了的淘汰。”
乔仁山：“我看这办法不错，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金勇：“二年级八个班不能都在咱们这里报名，怎么也得分一分，分成几个队演习。”
乔仁山道：“要我说呀，咱们就彻底放权，以班为单位各班自己搞，咱们什么都不管，也不用担责任。”
“好，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咱们就管本... ...
班的人。我想了，凡是想参加演习的人必须得到家长的同意，要有家长同意的字据盖上名章才行。还要准备好行李、牙具。咱们为了练胆量，不能带手电筒，郑重其事地进行一次演习，要是一半以上的人垮掉了咱就不再提串联的事儿。”金勇站起来又说道：“马上开始报名，准备一个星期，在九月十日晚上演习，走到双河公社再走回来，来回六十里。”
金勇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提到串联的事，“我们想搞一次训练，在夜里徒步走到双河公社然后再走回来。”
叔叔问：“串联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大学、中学的学生徒步到各地学习先进经验，到革命圣地接受教育。”
“你们训练的意思也是要去串联吗？打算到什么地方？”
“初步打算到北京。”
“你知道北京离咱们这儿有多远？你们这样的小孩子一天最多也就是能走三十里，开始能多一点儿，越往后越走不动，平均每天就算三十里也得走两个多月，来回就是半年，这还不算刮风下雨的天数。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远的路，吃住怎么办？头疼脑热得了病又怎么办？有句老话说得好，‘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你们没尝过遭罪的滋味，想的都是外面的新鲜和热闹，到时候遇到难事就懵神了。比如说你们走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突然有人得了病或者出现了意外，你们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们和高中、大学的学生比不了，他们比较成熟，有一些生活经验，身体也比你们强壮。你们不行，我估计你们学校的学生家长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搞什么串联。”
“吃住没问题，各地设了接待站，带学校证明就可以免费吃饭住宿。”
“有这样的好事儿？这不是... ...
天上掉馅饼吗？”
大哥说道：“我听说了，这是真事儿。”
“白吃白住？这么说就比在家里吃的好了，可我还是不同意你去串联。不过你要是实在想去我也不拦你，你好好想一想自己做决定。”
转眼间到了九月十日，得到家长同意能够参加演习的只有十三人，和金勇关系密切的有刘伟和梁坤，十三个人当中还有杨玉春、李桂兰、肖瑞艳、赵霞四个女生。金勇觉得有女生参加这样的活动有诸多不便，对她们说道：“我看你们别去了，黑灯瞎火的还要爬山越岭，很危险，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你们受不了。”
杨玉春胆子大，素有假小子之称，她把眉毛一挑满不在乎地说道：“走黑道算什么，大山大岭也不是没爬过，我自己去也不算事儿。”
“你的父母真的同意了吗？是不是你闹得他们没办法，不得不同意你参加演习？”
“我爸说出去走走是好事儿，可以长见识锻炼身体，当时李桂兰在场，不信你问问她。”
金勇无话可说了。
一切准备就绪，晚饭后一行十三人背着背包打着红旗上了路。走了一个小时到了白石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密密的松林静悄悄，仿佛一切都入睡了。有车辙的山路在岭上盘旋延伸不见尽头，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金勇借着微弱的天光发现有一段路右侧是看不见底的深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到舅家串门的时候来回坐车虽然经过了这里，但没有注意到车外的情况。也许大家都有了一点怯意，谁也不说话，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下了岭路过村庄，听到狗叫大家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金勇问杨玉春：“你说实话，在岭上怕不怕？”
“我没害怕，就担心掉沟里... ...
。”
“这不一样嘛，还是怕了。”
“不一样，担心和害怕是两回事儿。”
“你发现没有，夜里走路比白天快，这么大的山岭这么快就过来了。”
“白天走路东张西望说说笑笑，当然慢了，夜里看不见什么就没了说话的理由，只能走路能不快嘛。”
“有道理。你真的打算去串联吗？”
“这话说的，不打算串联晚上跑出来遭这个罪干什么？我看你绕来绕去是不想让俺几个女的去吧？”
“我真的不想让你们去受罪。女生走这么远的路怕是坚持不了，路上住宿什么的也不方便，你说呢？”
“你这是看不起女生。这么办，女生的事儿我管，不用你操心，你就把男生管好就得了。跟你说吧，原来我认为和你们在一起麻烦事多，想组织一个女子队去串联了，人数太少没办法才和你们凑合的，说不上谁给谁添麻烦呢。”
“好好好，你们能不能去咱们回去再说。”
他们一行人下岭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双河公社驻地，也就是金勇到这串门上车的地方停下脚步。此时夜色深沉小雨未停，漆黑的街道见不到人影。“咱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再往回走。”金勇说着贴着墙蹲下来心里在想：“这才过去几天又跑着来了，玉珠知道我来不到家一定会生气.....这地方前有大河后有大山，还有稻田，吃的烧的不缺是个好地方。这时候要是炖一锅鱼，吃一碗大米饭该有多好。”他正在胡思乱想，杨玉春来到他面前说道：“你说歇一会儿就走，现在过去十五分钟了，身上都湿透了，该走了吧？这地方黑乎乎的连个路灯都没有，在这呆着有什么意思？怎么，你走不动了？”
金... ...
勇站起来笑道：“我要是走不动你就趴下了。你怎么知道过了十五分钟？”
“李桂兰带表了，女生不是来添麻烦而是给大伙添了方便。咱们来的时候用了两个半小时，按这个速度下半夜三点就到家了。”
“有表可不错，能掌握时间。李桂兰心挺细的，还知道带块表来，确实添了方便。”
杨玉春小声说道：“这是她爸的，她爸是供销社主任，怕以后被批判手表让人抢了，就把手表给了李桂兰。”
“不一定吧？她爸想得太悲观了。”
“没事当然更好了，以后李桂兰可以再把手表还给父亲嘛。”
“好，听你的，咱们往回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
在凌晨三点半，金勇带队平安回到学校结束了演习。“家在学校附近的可以回家，其余的住在教室等天亮再回去。明天在家休息，后天上午十点在班级开会，研究一下串联的具体问题。”金勇说。
刘伟：“现在是下半夜，天就要亮了，你说的明天是哪天？”
金勇笑了笑说：“我说错了，今天休息，明天开会。”
杨玉春道：“我家近，都到我家得了，等天亮做点儿粥热乎乎喝一碗再回家。”
金勇：“你家哪有那么大的地方？你就把女同学都领回家住吧。”
“那也行。”杨玉春带着女生离开教室，男生们把课桌并起来打开行李铺在上面找一些书本当枕头然后躺下了。这些人走的又困又乏，谁也没心思说话，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金勇回到家里，叔叔问道：“怎么才回来？”
“下半夜三点多钟就回来了，在学校教室睡了一觉。”
... ...
“昨晚挺黑的，没出事吗？”
“没出事儿，大伙都加了小心，情绪都挺好，没有掉队的。”
“这才走了多远一点儿？走个百八十里试试，那时候就迈不开腿了。你看自己能不能去？”
“我大小是个头头，不能先打退堂鼓，也丢不起那个脸。”
“这么说你就得去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大伙合计一下，把事儿定下来。我的意思去北京，听说坐车不花钱，那就走着去坐车回来。”
“怎么不花钱你也得带点儿钱，我给你准备了三十元和五十斤全国粮票，别忘了走时候带着。”
第二天，金勇来到学校，看见其他人来的都比他早，说道：“你们的积极性真高，我得向你们学习了。怎么样？现在觉得腿疼了吧？”
梁坤：“是啊，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睡一觉起来腿就不好受了。”
“这就是不锻炼的关系。你们觉得还能去串联吗？”
杨玉春：“怎么不能去？这回咱们好好锻炼一下两条腿，这样的机会想找都找不着，不能错过了。”
肖瑞艳：“我去不了，我爸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妈也一样，老两口唱一个调儿。”
还有两个男生也因为父母的阻挠退出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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