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章

 “王爷怎么了？才吃几口饭就饱了？我看他倒不像急着办事, 反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谁知道他。”


 薛明珠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只觉没滋没味的，因也掷下筷子坐在那里暗想：你以为就你血气方刚？姑娘我何尝不是青春年华？可恶！难道不进王府, 就不能享受情爱滋润？当个外室怎么样？可一旦被爹娘知道, 他们会活活气死吧。


 这里绿玉吃完饭, 见主子不似往日精神, 便过来关心，小声问道：“可是刚刚和王爷拌嘴了？我看着还好啊。”


 “不是。”薛明珠揉揉额头：“绿玉，你帮我准备一套打补丁的衣裳，最好是很有乡土气息的那种。”


 绿玉大惊：“娘子, 你又要干什么？总不会是想微服私访吧？”


 “我又不是当官的。”薛明珠瞪了绿玉一眼：“让你准备就准备，不要多问, 我自有用处。”


 “好吧。”绿玉答应一声, 对这个主子, 她除了听命行事, 是半点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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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 门外有个叫梅三娘的要见您, 说是咱们家表亲, 老爷本不肯让她进门, 谁知这梅三娘就在大门外坐着嚎起来，说从前咱们家每年都帮扶她，就是从五年前, 忽然断了，再至今都没音信，她进了城，才知老爷夫人已经没了，如今是姑爷当家, 怕只怕入赘的不安好心，连您都暗害了，却没人知道。如此嚷嚷了不一会儿，门口就聚了许多人，老爷无奈，只得将她请进来，又让奴才来通报，问您认不认识这个梅三娘，要不要见？”


 一番话只听得林氏秦氏都惊住了，两人面面相觑，秦氏便道：“林三，你说那妇人叫什么？梅三娘？这是……”


 不等说完，忽听身旁林氏淡淡道：“我倒记得是有这么一门亲戚，她们家境况不好，女人却是爽朗厉害，既然找上门，说不得要见一见，不然她大概真以为我是被老爷害死了。林三，你叫她过来吧。”


 “是。”


 林三出门，这里秦氏便惊讶道：“太太，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别不是上门讹诈的吧？”


 “我倒盼着她真是个讹钱的，她真能从李奇手里讹到银钱，我倒要说一声佩服。不管是什么路数，难得有个人要上门见我，这或许便是天大机会，我不能放弃。”


 不到一刻钟，一个妇人进来，林氏上下打量她，只见这妇人穿着一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块破旧帕子，面色黝黑，从额头到耳根有一道筋肉外翻的狰狞刀疤，寻常人看一眼，怕也要肝儿颤几下。


 “我苦命的月娘，几年不见，你……你怎么就残了？”


 薛明珠几步来到林氏面前，在这个过程中她迅速打量了下房间，立刻断定林氏境况堪忧，毕竟前身也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这方面她有经验。


 “你……你是？”


 林氏和秦氏都疑惑：不认识，是真的不认识，特征如此鲜明的一张脸，她们如果看过，绝对不会忘记。


 薛明珠侧耳倾听，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李奇是笃定这发妻翻不出水花，连她的院子都懒得派人监督。


 “你好，我叫薛明珠，之前和你的丈夫有过一点小冲突。”


 松了口气，薛明珠落落大方介绍自己，旋即就看到林氏瞳孔地震，失声道：“你……你就是薛明珠？那个把李奇扔出门的……珠光宝气阁的老板娘？”


 “呃……”


 薛明珠咳了一声，有点尴尬：扔出门这种奇耻大辱，怎么也不能用一点小冲突来形容，没想到林氏竟对此事了如指掌，李奇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告诉她吗？还是说，这女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精明，她虽残了，但在这个家里，却还有自己的情报网。


 这就好办了!


 薛明珠眼神亮起：“对，我就是珠光宝气阁的老板，不是老板娘。”


 “抱歉。”林氏自知失言，连忙补救，从她的态度，薛明珠对自己此行更是信心十足。


 “你……你是易容的吧？难怪要加这样一条疤，这样李奇就更认不出你了。”


 林氏也是聪明人，从先前林三的讲述中，立刻捕捉到蛛丝马迹，然后她疑惑道：“你这样冒险来我家，一定要见我，是为什么呢？”


 “我如果说只是来看看你的境况，可能你也不会相信。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想知道你如今的心思，你若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立刻就走。但你如果深受欺压，想要反抗却走投无路，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


 林氏沉默了，好半晌，她才轻声道：“你想利用我来对付李奇，这很正常。但我不明白，你为何就笃定我会帮你？好像……好像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被困在家中，境况艰难。”


 “因为……我从前就是夫人的这个境况啊。我都被逼得上吊了，没死成，才大彻大悟。男人有几个好东西？尤其是李奇先前的心性，他这样人做赘婿，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他会对发妻情深似海。”


 林氏苦笑一声，叹息道：“是啊！人不经历一回，哪能知道世事艰难。我也只恨自己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到头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


 薛明珠一拍手：“那就成了，咱们来商量商量该如何办他，说吧，你想要他怎么样？身败名裂够不够？还是一定得死掉？对了，你父母的死究竟有没有他掺和在里面？若有的话，那就必须万死莫赎了。”


 秦氏在一旁倒吸口冷气，暗道这薛夫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厉害，开口就要人身败名裂，这还不够，甚至还要人性命。


 林氏却比她乳母淡定多了，闻言淡淡道：“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蠢，我父母的死，确实和他没关系。”


 “这样啊。那看来只能从商场上正大光明击败他了。”薛明珠握住拳头挥了一下。


 “从商场上正大光明击败他？那您来找我做什么？”林氏奇怪地看着薛明珠：“你过来，不就是为了说服我出面，揭穿他霸占林家财产苛待发妻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的吗？”


 “呃……好像应该是这样。”


 薛明珠也愣了，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本就是她易装来此的原因啊：一个赘婿却苛待发妻，这本就是事实，揭穿了，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击败对方。


 “不是。”


 林氏却忽然摇头，那双宛如古井不波的眼睛，此时如天上星辰闪烁：“或许娘子过来这里，的确用的是这个理由。但在您心里，这个理由只在其次，你会过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您担心我这个苦命女子受制于人，甚至有性命之忧，你想将我救出这个火坑。”


 “我有这么伟大吗？”薛明珠干笑：“我自己都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我想让李奇身败名裂的心是诚挚的，请您相信我。”


 林氏忍不住一笑，笑容中有些苦涩：“我的心只会比娘子更迫切更诚挚。但是……”


 她话锋一转：“我很想知道，如果事情不是现在这样，我喊破你的身份，诬陷你私闯民宅，你要怎么办呢？”


 薛明珠一挑眉：“或许你听说过艺高人胆大这句俗语。你一定不知道，我是有功夫的人，真要你安然无恙生活幸福，高喊捉贼，我扭头就跑，你家一个商户，能有多少护院，我脱身全不成问题。”


 “你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不成？到时李奇告官，只说你闯入我家行凶，你纵有功夫，也是百口莫辩啊。”


 “告我？那得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我凭什么百口莫辩？”


 薛明珠眉头一挑：“出去打听打听，我能逼得渣男同我和离，咱也不是省油灯来着。”


 林氏微微一笑：“这话说得天真烂漫，你难道不知？有些官司，用不着有证据，官老爷要定你的罪，没有证据也定了，甚至就算你有了证据，他想定你的罪，也是能定的。”


 “上面有人，手里有钱，走后门是吧？我懂。”


 薛明珠一挥手，嘿嘿一笑：“但问题是，不仅他李奇上面有人，我上面也有人啊，他不和官府沆瀣一气也就罢了，若是花钱买通贿赂官员，我能叫他把牢底坐穿你信不信？”


 林氏惊讶，喃喃道：“难怪。原来那些话都是真的，你的靠山果然是瑞王爷。”


 “没错，瑞王爷嫉恶如仇，看我一个弱女子饱经磨难，十分同情，这才肯帮衬我一把，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林氏：……“妇人何必急着解释？我好像也没说你们之间不清白。”


 薛明珠：…… “咳咳……这不是怕你误会吗？所以我提前说一声，免得引起你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林氏看着薛明珠，薛明珠看着林氏……


 院子里，几只乌鸦飞过，留下“呱呱呱”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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