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相比和太妃针锋相对的薛明珠, 瑞王爷就没她那么幸运了，因为此时正在炮轰他的，是当朝天子。


 “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你爹娘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 就是为了让瑞王一脉绝后吗？”


 皇帝陛下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拍桌子了。萧青林也被训得火气上来, 小声咕哝道：“那他们也不是把我生出来当种马的吧？”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 皇上您继续。”


 “朕还继续什么？你看看你这混不吝的无赖样子。你爹早逝，你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你对得起他们的生恩养恩吗？早知你如今这么不省心，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我要知道现在有这么多糟心事, 我也不想被生出来啊。爹娘生我之前，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我找谁说理去？”


 到底是和薛明珠相处长了, 不知不觉间就被许多现代思想渗透。对于这种长辈最喜欢拿出来教训人的话, 瑞王爷也是振振有词。


 “你……你你你……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我哥哥一世英明, 怎么……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混账？萧青林, 你扪心自问, 你说这种话, 还是个人？”


 皇帝陛下显见的是被气坏了，不过也能看出双方关系之厚密，不然气成这样, 哪还会废话？直接拉出去砍了不行么？最起码，关几年大狱，完全没问题啊。他可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可能对面前小子束手无策, 只能拿出长辈暴跳如雷的模样。


 但瑞王爷的自尊心还是严重受伤了。这货的情路本就够坎坷的，好容易薛明珠那边被说动，结果皇帝母亲和太后三座大山又压下来。


 尤其是皇帝说了这样重话，他只觉一股邪火从脚底直冲脑门，梗着脖子叫道：“我怎么不忠不孝了？论忠，我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一片赤诚，俯仰无愧。论孝，我晨昏定省，从未远游，奉养母亲，竭尽所有。如今只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寡妇，想要为自己的终身做主，我的忠孝节义便可一并抹杀了？我甚至都不算个人了？天地间哪有这样道理？就算有，只怕也是那些道德贩子嘴里的道理，我-不-认！”


 最后三个字拖长了韵，只气得皇帝脑子一阵阵发昏，随手抓起桌上砚台摔过去，正摔在萧青林额头上，一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血色赤红，醒眼刺目，总算让皇帝陛下清醒过来。


 看着仍是挺直背脊一动不动的侄子，皇帝呼呼喘气，却到底是拿这个钟爱的晚辈没办法，只得挥挥手：“总之我告诉你，你想和一个寡妇在一起，这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给朕滚出去。”


 萧青林扭头就走。直到他走出大殿，一旁侍立的太监才敢上前，悄悄将皇帝桌上的冷茶换掉，忽见主子瘫坐在龙椅上，揉着额头疲惫道：“吓坏了吧？朕也是没想到，那混账东西这般油盐不进。”


 “奴才哪有那么胆小，皇上也不必苦恼，年轻人都是这样，您素日里的确看重瑞王爷，他这个样子，恰是因为将您当做最尊敬的长辈，才会如此。若他只是面对皇帝，那就只剩下唯唯诺诺了，又有什么趣儿？”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地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老奴不是会说话，而是看得清。这俗语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您和瑞王爷，这会儿可不就是这样子。”


 “哼！朕和他是家务事吗？那是国事。”


 “没听说过。”何平咧嘴一笑：“皇上的大婚，还能勉强和国事沾点边，说到底，那也是家事。更何况瑞王爷？老奴倒觉着，这样挺好的。都说皇帝是九五之尊，可您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呐，不是那木雕泥塑的佛像，看着被高高在上供起来，不沾人间烟火，其实孤独无比。太子和瑞王爷，还有其他几位皇子，和皇上处的都好，亲情大过君臣，这便是和乐融融。”


 “还和乐融融呢，朕都被那个兔崽子气成什么样了。”


 皇帝终于将茶杯端过来，一气儿饮下。何平忖度着他这会儿火气消了大半，心中松了口气，只陪笑着不说话。


 皇帝坐着放空了半晌，正当何平以为他要把这事放下时，却见主子忽然坐起，斩钉截铁说道：“不行。朕还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任意妄为。他不爱惜名声，朕替他爱惜。”


 得！瑞王爷这关不好过啊。


 何平在心里摊手，面上小心翼翼问道：“虽如此说，到底要怎样做？难道还能软禁了王爷不成？那可就真伤了皇上和王爷之间的感情。”


 “朕有那么凶残吗？”


 皇帝白了何平一眼，但很快又冷笑道：“兔崽子以为和朕扯扯皮，熬过这阵子，朕就会像从前那般睁只眼闭只眼，他想得美。哼！用不着软禁他，我这每天日理万机的，便宜了他们一个个游手好闲，既然这么得空儿，连寡妇都能勾搭上，不如用这时间替朝廷和朕多做点实事。”


 何平心想：皇上您说这话亏不亏心？瑞王爷还不算做实事的？那可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他就偏偏喜欢上个寡妇，看样子还没得手，您就给他下这么多绊子，啧啧！王爷真可怜。


 当然，这番话是不敢说出来的，何平也只能在心里为萧青林点好蜡烛：有皇上这句话，王爷这段日子里，只怕想睡个好觉都难喽，更别提去风花雪月。


 *****************


 “我们王爷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让娘子去帮他看看东湖边宅子的修葺进度。另外，这些东西是给娘子的，让您不要太过操劳，素日里还是要善自保养自己。”


 珠光宝气阁里，初一转述着萧青林的话，只听得薛明珠都无语了：“他都忙成这样，还想着让我善自保养？”


 “可不是。”初一陪着笑：“这恰是王爷对娘子的体贴爱护之情啊。”


 “滚蛋。”薛明珠白了小厮一眼，绿玉将那个装满补品的大盒子打开，看清里面的老山参，上好花胶燕窝等物，不由失声惊叫：“这么多？”


 “王爷说娘子不用不舍得，您吃完了，他那里有的是。”


 “行了，我是七老八十了吗？要把这些补品当饭吃，补成个身高丈二的怪物，看你们王爷找谁哭去。”


 薛明珠撇撇嘴，然后问初一道：“王爷早就参与政务了，怎么偏这几天就忙得脚不沾地，连亲自过来一趟的工夫都没有？他真不是故意避着不见我？”


 “怎么可能？娘子多心了。要真想避而不见，又怎会让您去盯着宅子进度？实在是这些日子皇上那边一股脑分派下许多事情，王爷城里城外的奔波着，就这，还每天要处理事务到凌晨，不然但凡有一丝空闲，他也早跑过来了。”


 “皇上为什么会……”


 薛明珠这话没说下去。初一的眼神也告诉她：“用得着问吗？皇上为什么忽然把钟爱的侄子当牛马使唤，她心里没数？


 “好吧。让你们王爷也好好保养，你和十五是他身边最贴身的人，务必要把他饮食起居照顾好了。”


 “是，娘子放心。”初一点点头，想了想又小声道：“我前些日子听见王爷自语说，让娘子不要担忧，他必定快马加鞭做事，挤出空闲来见您。皇上再英明，难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话不用说，也让王爷不用加班加点赶工，只为挤出时间来看我。你就告诉他，说我的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不信皇上一直有这么多事给他做，总有云开月明的时候。”


 “是。再这么熬下去，我们王爷也要累倒了，到时不用皇上发话，太妃娘娘就该去找太后哭诉了。”


 初一也笑，又和薛明珠说了几句，遂告辞离去。


 萧青林直到夜色降临才回府，听初一转达了薛明珠的话，尤其是那两句诗词，只觉心热如沸，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如烈火般熊熊燃起。


 他看着窗外夜色出神，喃喃自语道：“皇上，您绝对没有经历过情爱滋味，又或者，您和皇后，或者哪位妃嫔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所以不懂被压着的感情有多汹涌澎湃。您以为将我用朝政绊住，熬我一阵子，我便能将这段感情放下？不可能的，它只会越来越浓烈，如野火燎原，不可阻挡。”


 初一十五在旁边伺候，听见这话谁也没敢吱声。好半天，只见萧青林转过身，精神抖擞吩咐道：“准备点烈酒小菜，这几日没睡好，今天看看借着酒劲儿，能不能好好睡一觉。”


 “是。”两个小厮答应一声，出了门初一便摊手道：“真是作孽，咱们王爷从前一挨枕头就睡着的人，如今让这些事务塞满脑子，竟要借助烈酒入眠，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忍忍吧，过两天，把这话透给太妃，就不信她知道王爷过得这般艰难，还能无动于衷。”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我真怕这日子没个尽头，再把王爷身体熬出毛病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咱们王爷身体多壮实啊，又有从小练武打熬出来的好筋骨。”


 “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熬。好在过两日，太子殿下要和王爷去猎场巡视，老天保佑，让王爷好好放松放松。”


 “对对对，索性撺掇了王爷和太子，在猎场住一夜，那边清静，也没什么繁杂的事务。”


 两个小厮说到这里，都觉着这个主意好，又咕哝了一会子，方各自分别。 　

(http://www.ccfang.cc/novel/J0dN9KymbL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