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姥姥

 一到S城，是林曼表姑来接的林曼。林曼催着表姑直接到了医院。林曼冲到医院，看见父亲和母亲都围在床边，还有其他几位亲戚。林曼顾不上叫人，就扑在床边盯着姥姥看。姥姥紧闭双眼，脸色晦暗，灰白色的头发没有光泽，散乱地铺在枕头上，整个人好像缩水了一样。脸上带着氧气罩，旁边的心监护仪滴滴地轻响着，心跳没有规律。姥姥完全没有春假的时候的精神气。


 林曼一看见姥姥的样子就禁不住抽泣起来，眼泪不停地从脸颊边滚落下来。林母赶紧把林曼拉出病房。


 “怎么就这样了？”林曼抽泣着问。


 “姥姥胃一直不好，去年就发现有胃癌了，只是一直瞒着我们，靠止疼药打止疼针维持。”


 “咱们假期回来怎么就没发现呢？”林曼带明显的鼻音问，鼻子有点堵了。


 “这回都没注意，只是觉得怎么有些瘦了，她说年纪大了愿意多休息不要吵，这不她一般都不让我们进她屋啊，她也不准珍姐说，没几天就赶着我们走。”林母叹息着说。


 “还说是她约了老姐妹走亲戚，有珍姐陪着……”林曼觉得自己真是粗心啊。春假期间，自己神思混混的，都没注意姥姥的异样。


 珍姐是姥姥家农村的远方侄女，林曼上初中的时候，姥姥执意离开女儿家自己回老家养老，在林曼母亲的张罗下，请了珍姐照顾老人起居。


 “医生说就这两天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昏睡，偶尔清醒。前天早上突然清醒了，顺着家里人一个个的看，突然就问曼儿呢。”


 林曼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林母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拿纸巾给林曼，叹口气说：“难得你和姥姥感情那么好。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待会儿姥姥清醒了还是控制点情绪。不要惹老人难过。”


 姥姥是下午5:00多的时候醒过来的。突然有了精神气，看见林曼，还努力笑了一下。握着林曼的手，想要把氧气罩拿开讲话。大家赶紧按住她的手，劝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以后再讲。姥姥看着林曼，又看看珍姐，珍姐忙问：“四孃，是不是要把匣子给曼曼？”姥姥轻轻点点头，颤巍巍地握紧林曼的手。林曼看见姥姥微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有泪溢了出来，赶紧强笑着说：“姥姥，我好好儿的呢，您也要好好儿的，好了咱们还一个被窝睡觉的，曼儿给您暖被窝呢！”姥姥点点头，又摇摇头。眼中充满了不舍，好像有好多话要说。


 ……


 姥姥后来又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再没醒过来，凌晨4:00多过世的。去世的时候，林父、林母、林曼都在。


 回到姥姥家，看见姥姥的房间，没有姥姥的房间，显得特别的空旷。林曼躺在姥姥床上，一动不动，眼泪总是不听使唤地流了又流，鼻子也堵起来了。林曼摩挲着被子，努力地感受着姥姥残存的气息。


 父母张罗姥姥的后事的时候，珍姐和林曼在家里收姥姥的衣物。珍姐把姥姥托付的匣子给了林曼。


 姥姥给林曼的是一个紫檀匣子。姥姥的紫檀五蝠捧寿雕花首饰盒。是姥姥出嫁的时候的嫁妆。林曼打开匣子，匣子很空，绛红色的绒布分别包着两个物件，有一只老绿玉镯子，一支红色的玛瑙簪子，匣子底还有一封信。


 林曼坐在姥姥床沿边上，正值黄昏，窗外灰蒙蒙的，低垂的窗幔没有完全打开。林曼慢慢展开信。姥姥娟秀的柳体在信纸上流泻下来，林曼甚至可以看见姥姥展开信纸，肩背挺直，优雅地给自己写信的样子。姥姥喜欢用小狼毫写字，写的字特别漂亮。


 曼儿：


 看到此信，姥姥已经离开了。春假你们归来，我本想给你说一些事，可是见你开心，我终还是没有说。现在我知道我大限将至，不得已，只能诉说你知晓。我曾问过你母亲，她只叫我别再操心，一切都会好的。可是姥姥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曼儿，我们孙家有“血症”，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血友病。按现代医学术语来说，我和你母亲都是血友病基因携带者。子女有可能患病或者是携带者，健康的几率有50%。


 你已经马上快满20岁了，青春容颜，笑魇如花，让姥姥看见过去的自己。我春假时候曾问你可有喜欢的男同学，你只是含笑不语。姥姥心里知道曼儿长大了，姥姥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去做一个血液或者基因测试，S城第一人民医院就有这项检测，记得去做一个血液或者基因检测！如果，不幸确认是基因携带者，千万千万谨慎物色你的伴侣，他必定要有一颗包容和足够爱你的心，就好像你姥爷对姥姥，你父亲对你母亲一样，才能给你平凡的幸福。可是，尽管这样，姥姥还是要说，因为这个血脉，爱的旅程远比一般人要远，要坎坷和艰难。姥姥就是这样走过了一生。姥姥着一辈子，还算平安，也足够了。


 你母亲不愿意和你说，我能理解你母亲的心，那么多年，她也不容易，你也不要再去追问她了，徒增烦脑。姥姥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细节，你可以去找你小姑姥姥问问。我回到S城后，和她比较亲近，很多往事我们聊起来，令人唏嘘。


 曼儿，谢谢你，你修复了姥姥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愿，姥姥看着你从牙牙学语粉团般的宝贝长成知书达理的窈窕淑女，姥姥真的很欣慰。首饰匣子里的玉镯和玛瑙簪子，是姥姥的母亲当年留给我的，你母亲和你父亲结婚的时候拒绝了，姥姥想给你留个念想。


 姥姥很抱歉，带给你们不好的血脉。真的很抱歉！


 可是人生即便不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生命是这样的珍贵而唯一。姥姥相信我们的曼儿，是坚强而勇敢的。


 又及：收好此信，不要被你父母看见，免得让你母亲知道了又难过。


 姥姥：君姵


 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二日


 林曼就着信来回看了几遍，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林曼脑子像塞满了棉花，又好像是熬了一锅浆糊，脑子一片空白，思念和震惊交杂，呆坐在夜色里。


 已是夏初，可是林曼感觉夜色透彻的秋凉。


 林曼暗暗把信收了起来。姥姥安葬后的次日，林曼找了个由头，去找小姑姥姥的。小姑姥姥是姥爷的小妹妹，方闵柔。

　

(http://www.ccfang.cc/novel/ZNWINI83B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