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家

 夙怀和君姵结婚的时候，孙母托乳娘王妈偷偷地去见了君姵，带给君姵一个装满首饰的紫檀五蝠捧寿雕花首饰盒和五根小黄鱼。孙母的体己，权给女儿做了嫁妆。


 王妈立在君姵租住院子的一棵葡萄树下。眼睛里含着泪，巴巴地拉着君姵的说：“小姐啊，这婚结的冷清啊，太太挨了老姊姊的骂，羞愧的不行，可是打心里是舍不得您走的……老仆也舍不得…..。老爷发脾气呢，禁止家里任何人联系您…..太太生病了，您这是铁了心了啊，跟着方先生跑到那么远的内地去……您从小没吃过苦啊小姐，您不要怪老仆，老仆只是要您过的好好的…….你咋就坐实了这谣言呢……我的小姐啊……”


 到了c城，朋友帮夙怀租了一个院落暂时安顿下来，四个房间一个厨房。院子里有株紫藤，已经是落叶季节，藤蔓顺着围墙盘绕，别有一番韵味。房东说：“春天开花的时候很漂亮的”。夙怀和君姵张罗着清洁和装饰，布置了一个温馨、简单而整洁的家。虽然没有家人的祝福，小两口的日子温情而幸福。


 夙怀医治认真严谨，渐有口碑。次年，君姵闲不住，在附近的学校求职做了美术教师。后来算术老师缺，又顶上算术课。


 战火早已延至C城，日军时不时的来进行飞机轰炸。每次死伤上百。夙怀与君姵都参加了义务救助组，努力帮助伤残人员疗伤，护理。平安的时候，两人一起轮到休息，要不约同事或朋友来家里小酌美食，要不就到郊外游览散心。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


 夙怀对君姵说：“我们只要尽着我们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去付出，但求无愧于心。”


 每年君姵和夙怀都会托人给两边老人带礼物，写信。只有君姵的乳娘请人回信，君姵知道一定是母亲授意王妈的。而夙怀那边的家信，一直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君姵执意的想要孩子，君姵想要证明给方家看，君姵的二姐，生出来的孩子就没有血症的迹象，健康正常。和夙怀相遇，改变了君姵一生注定线路，C城的生活虽然简朴，但是充实而幸福，是君姵这辈子想要的。君姵觉得这是老天的眷顾，觉得老天这样眷顾自己，一定会再成全自己。而只有自己有健康的孩子，方家才会接受自己。君姵像母亲一样去庙里虔诚地上香。对于要孩子的事，夙怀因为知道有血症的风险，但是君姵央求夙怀，并拿家族幸运的女孩子举例。好像赌徒一样，想要赌一把。


 这年年底，君姵怀孕了，怀孕的消息没有告诉家里。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三日，君姵生下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女儿像极了夙怀。夙怀对女儿做了仔细的检查，女儿看起来健康而活泼，在那个夏季，把小家庭的幸福和爱推到极致。满月的信和照片分别寄往孙家和方家。夙怀请父亲赐名，方父回信到的时候，只有一行字：“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于是为女儿取名：方芝兰。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向同盟国宣布无条件投降。全国大庆。芝兰的出生好像是刚好应了这个景儿。


 大约半个月左右，王妈风尘仆仆出现在君姵面前，孙太太让王妈告假，假托家里人生病要回家照顾，委托王妈到C城照顾君姵，孙老爷其实心知肚明，睁只眼闭只眼就当做不知道。其实彼时君姵自己早请了一个帮佣的，平时又有夙怀检查，照顾的挺好的。王妈受太太重托千里迢迢来C城照顾君姵，再加上君姵从小是王妈带大的，感情堪比母女，照顾君姵更是不遗余力。君姵按夙怀建议，坚持母乳喂养，不请奶妈。王妈天天炖汤不断，菜式三天不重样，等到100天一过，君姵比原来胖了一大圈，和原来苗条窈窕相比，珠圆玉润，更显出几分少妇风韵来。王妈亲手调教帮佣的罗婶料理家务和带芝兰，直到小芝兰周岁抓阄后，才放心离开。


 夙怀定期给芝兰检查口腔、关节和皮肤，孩子学步有跌倒磕破，但并未出现异常无法止血情况，关节灵活，血液凝固无异常情况，和一般孩子无异，夙怀和君姵都松了口气。


 次年初，君姵又不慎怀孕，夙怀很担心。但君姵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还是要一个儿子。有了儿子，健康的儿子，方家大概就会接受自己和夙怀的结合了。夙怀不忍拂逆君姵的满心欢喜。就夙怀的心理，也有侥幸心理。纵然有风险，也值得一赌。如果孩子是血症，就着自己的医学经验，注意护理，还是可以长大成人。两人约定，无论结局如何，此生就这两个孩子足也。


 君姵每天感觉到肚子里孩子的成长，坐在阳光了里，紫藤树下，感恩老天和际遇。日子虽然过的紧凑，但是那种平实安心的感觉，难以言传。


 君姵怀孕6个月的时候，王妈再次闪耀登场。家里除了罗婶外，又请了一个杂工。


 民国三十五年金秋，在C城秋季斑斓的色彩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惊破了黎明的晨光，君姵在国民西医院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孩子看起来健康无虞，哭声嘹亮，手脚蹬抓莽撞有力。夙怀给婴儿做了仔细检查，脐带有少许血，但并无异常出血情况，测试凝血依然无异常！夙怀和君姵心稍安，满心欢喜。


 百日之后，儿子眉目更舒展开来，眉眼更像君姵。王妈大喜：好个模样周正的小少爷！


 夙怀写信和照片分送方家和孙家。方家这次托人带了一些干货和补品来，还一条赤金的长命锁。方老爷赐名：方志燮。从于家谱“夙”后的“志”字辈。并书信一封：“……望择日携家人归家，祠堂谢祖…….”


 那年秋天，是金色的，天空景色颜色鲜亮，小院里紫藤花早谢了，紫藤豆荚挂在枝头，随风摇摆，芝兰稚语连连，志燮咯咯欢笑，岁月静好在金秋的季节。


 此时离夙怀和君姵初到C城，已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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