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拉拢

 “胡师长，接到武器了吧？”


 “是。”


 段勋第一批武器已经送到西安，装备给了胡景翼的陕军第一师。不过第一批武器数量不算很多，顶多是能够装备胡景翼陕军第一师一半军队。


 不是段勋手中没有武器。


 目前积压在韩麟春手中的步枪有好几万支，什么型号的步枪都有。包括机枪、大炮，装备一个陕军部队丝毫不成问题。而且四川兵工厂每个月都在不停地生产武器，段勋目前来说根本不缺武器。可是段勋不可能一次性给他们全都换装。


 段勋的承诺是半年之内给他们换装。


 谁听话，那么就先给谁的部队换装。胡景翼和段勋关系目前最好，所以段勋第一个装备的就是胡景翼的部队，其他部队想要武器，那就慢慢的排队。


 日本人用军火来拉拢国内的实力派，段勋也要用军火来控制和拉拢陕军部队。


 不过就算只能有一半军队获得这批武器，对于胡景翼来说，也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


 段勋部队的武器，有一半是四川兵工厂自己生产的。在质量上、威力上，都不如国外的武器好。但段勋部队却有一个非常好的东西。


 那就是后勤统一。


 为了后勤统一，段勋的四川兵工厂是和日式武器是统一的弹药模式。


 这一点对于部队其实有很多好处。


 胡景翼之前的部队乱七八糟什么来源的武器都有，甚至那些武器用的子弹都不是通用的。这对于部队来说是最困难的事情。因此此次接受段勋的武器，胡景翼把那些乱七八糟规格的武器都淘汰。


 “你我认识也有半年多了吧。”


 “有七个月了。”


 胡景翼立马回答。


 两个人从第一次在西安见到，互相试探一番之后，算是达成了一个合作的协议。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合作还是非常不错的。段勋靠着胡景翼的支持，对于陕军的控制是越来越深入。而胡景翼也是凭借着和段勋的合作，不仅脱离了被囚禁的情况，也赶走了陈树藩，更让自己的陕军第一师实力大增。


 在目前的陕军系统当中，胡景翼的影响力是举足轻重的。


 胡景翼不仅控制陕军第一师，就连樊钟秀的陕军第一混成旅也是唯胡景翼马首是瞻。在陕西这样的地方，能够有一万多的部队，那么就已经是一方小诸侯。


 “从我们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胡师长是干大事情的人。我今天有两件事情跟胡师长商量，不知道胡师长敢不敢听。”


 “段将军，请讲。”


 胡景翼这段时间想的也是很多。


 摇摆不定。


 和郭希仁他们一样，胡景翼也认为段勋来到陕西，绝对是利大于弊。相比起之前的张凤翙、陆建章、陈树藩来说，段勋是真正干事情的人。


 来到陕西之后，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陕西好。


 禁烟、剿匪、抓军纪、投资教育、建设铁路、兴修水利，哪一个不是为了陕西的发展。虽然其中更多的原因是段勋为了控制陕西，为了收买陕西的民心。可是就算目的是这个，但这个过程当中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好的，对陕西是有利的。因此对于段勋担任陕西督军，胡景翼并不是很反对，相反是比较支持的。


 可是支持归支持，也仅仅是让段勋担任陕西督军。想让胡景翼成为段勋的部将，胡景翼就有很多犹豫。


 天然的抗拒。


 胡景翼从清末开始参加革命，在潼关打仗就是和北洋军打的。后来的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对手也都是北洋军，因此对于北洋军有天然的抗拒。特别是段勋，还是段祺瑞的亲戚，是皖系重将，这个身份让胡景翼内心当中有不少抗拒。


 这不是什么理智的想法，而是非常感性的排斥。


 因此段勋几次示意胡景翼，希望胡景翼能够率领陕军彻底投靠自己。可是胡景翼几次都是嘻嘻哈哈的把话题扯开。所以胡景翼担心段勋又是老话重提。


 “第一件事情，我担忧的是蒙古和新疆的问题。”


 段勋铺开一个比较简陋的地图。


 到一个地方就要考虑一个地方的事情。段勋在四川的时候，对于边疆问题只要考虑西藏就可以。只要保证西藏的安稳，那么就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到了陕西之后，就必然要考虑俄罗斯的问题。


 蒙古、新疆都是如此。


 “辛亥革命之后，因为中央权威的急剧下降，对于地方的控制力也是下降很多。至于边疆地区，国家基本上是鞭长莫及。这些因素导致乌里雅苏台（外蒙古）、新疆、西藏这些地方都开始闹独立，开始想要脱离我们中国。这里面就有俄罗斯和英国的关系，就是因为背后是他们怂恿的。如果我们长时间无法控制这些地方，他们就会慢慢的疏远中国，脱离中国，最终成为一个独立的势力。所以我在四川的时候冒着得罪英国人的危险，也要平定藏军叛乱。因为我知道一旦西藏独立，那么就会影响到青海、川藏边地区，甚至连新疆都会受到影响。”


 胡景翼没想到，段勋突然开始说边疆的问题。不过边疆问题是大事情，因此胡景翼还是非常认真的听段勋说话。


 “目前乌里雅苏台已经是处于半独立状态，如果放任不管，会直接影响到内蒙古地区，也会影响西北的稳定。因此对于蒙古问题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等到那边真的出了问题，我们再想办法，那就彻底晚了。胡师长，因此我拟成立一支部队，专门驻扎榆林，威慑蒙古各旗，也防备乌里雅苏台那边出现什么事情。你觉得如何？”


 “榆林自古就是军事重镇，的确是威慑蒙古各旗最好的地方。”


 胡景翼点头。


 虽然不知道段勋今天找自己的目的，但对于段勋的想法是支持的。想要威慑蒙古，派兵驻扎在榆林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自古以来政府打击草原势力的时候，榆林都是桥头堡。只不过这几年因为陕西内部很是混乱，所以威慑蒙古的主要工作交给了陕北镇守使井岳秀。


 井岳秀的部队驻扎在延安和榆林地区。


 可是井岳秀驻扎的陕北是非常贫穷的地方，井岳秀本人虽然在这里当土霸王，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收入。要不是榆林地区有盐，井岳秀可以靠着榆林的盐挣点钱。不然每年的收入连自己的部队都很难维持，更不要说有什么发展。因此井岳秀的部队也就是三四千人的规模，根本无法有效的干涉蒙古的事情。


 如果段勋出手，在榆林驻扎几千人的部队，那么效果就会非常好。蒙古虽然蹦跶，可是蒙古本身没多少实力。几千人的正规军威慑他们，加上驻扎察哈尔、热河地区的其他部队，防备蒙古的事情绰绰有余。


 “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我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海关的问题。现在外国人控制海关，他们几十年前制定的关税税率是百分之五，可是到现在他们都没改。不仅仅是如此，他们规定外国东西进入中国的时候，只要交了百分之五的关税，那么进入中国之后，中国政府就没有再次收税的权力。”


 海关的问题，是段勋最头疼的事情。


 英国人实在是太过分。现在世界上海关税率普遍都在百分之二十以上，高的一些税率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而且等到大家经济不好的时候，很快海关那边最低的税率都会是百分之三十、四十，甚至一些重要的行业都会变成百分之六十、七十。因为到时候贸易保护主张兴起。


 可是中国呢？


 海关的税率就是百分之五。


 中国虽然国家弱、经济差，但中国是一个大国，面积大、人口多。中国的人口就是欧洲人口之和，中国又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国家。所以中国虽然不是工业国家，没有什么工业品出口，但每年的进出口还是非常惊人的。


 本来这么庞大的进出口贸易，中国的海关收入应该是惊人的数目。


 但现实情况呢？


 少。


 因为英国人，包括那些其他欧美强国，他们规定中国的海关税率是百分之五。这一下就让中国在进出口贸易当中，海关收入少了一大截。


 不仅仅是如此，他们还逼迫中国签订条约。那些通过海关进入中国的外国商品，中国不允许再次收税。可是中国的国产货物，从他造出来、中间运货、卖货的过程当中都要收税。而且这些年各大军阀为了打仗，国内的各种税率是高的离谱。既然无法征收外国货物的税，那么为了钱，他们只能是往死里收国产货物的税。


 这样一来，国外货物在价格上竟然比中国自己的东西还要有优势，还便宜很多。中国东西质量上本来就不如人家，价格还比对方高，这样的情况之下，中国的国产行业岂能活得下去。


 因此每次提起海关，段勋就生气。


 胡景翼在旁边实在是跟不上段勋的节奏。刚刚还在说边疆的问题，这怎么就扯到了海关的问题。不过胡景翼没有插话，继续听段勋说。


 “因此我准备利用五年的时间，要从各国外交使团手中拿回海关的控制权。就算不能把中国所有海关的控制权全都拿下，最起码我控制区域内的海关的控制权要拿下。如果实在不行，也不能允许他们这样随意的制定海关的关税税率。中国的关税税率必须要提高，最少也要到百分之十五以上。只要如此，我们国家在海关的收入会有好几倍的增长，我们国家的财政才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


 段勋很平静的说话，可是胡景翼却是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段勋此人胆大包天，连英国军舰都敢炮轰。没想到段勋比想象的还要激进。虽然因为陕西是内陆省份，而且胡景翼只是一个军队将军，所以没有关注海关的事情。


 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胡景翼也知道。目前海关可是控制在欧美日这些强国手中。


 他们担心中国没有钱还债，就控制中国的海关。然后每年的海关收入大部分都被他们拿走，用以还债。剩下的钱就交给北京政府。


 这些年谁敢说，跟这些世界强国要回海关权益。


 除非想死了。


 毕竟那可是涉及到上亿的资金，西方各国怎么会放过海关这个利益。可是段勋竟然敢想，而且还说五年之内就要完成。这得是多大的胆子。但与此同时，胡景翼突然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格局和段勋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看看段勋想的，考虑的。


 段勋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地方军阀，可是考虑的是边疆的安稳，未雨绸缪，要组建部队进驻榆林，震慑蒙古各旗。考虑的是中国整个国家的发展，考虑的是怎么为中国争取利益，收回海关权益。目光完全超过西南、西北这些地方，考虑是全国的事情。


 相比起来，自己这些日子考虑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还有陕西的事情。


 一瞬间看段勋的目光都有些不同。


 “胡师长，你当年参加革命，是因为什么？”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胡景翼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段勋听到胡景翼说的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因此笑着道：“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还有中山先生其他方面的书籍我也看了不少。写的还是不错，虽然大部分都只是设想，但的确有值得学习之处。不过我从来不说这些虚话，什么共和、民国、民主、自由，这些东西我不大会说。如果我有一天进入北京，那么我要做的事情简洁明了。一统中国的政令和军令，废除从鸦片战争以来我国和外国签署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包括废除赔款、取消租界、收回海关、驱逐在中国的外国军队，以后中国和外国的任何谈判都要在平等的情况之下进行。胡师长，你是不是认为我想的很可笑。”


 胡景翼没有笑。


 因为段勋虽然是笑着说这些，但结合前面说的，胡景翼知道，这是段勋在跟自己表明他的抱负。今天段勋说的事情，就像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一样。


 但连起来，段勋的意思胡景翼完全可以听懂。


 可笑？


 不，一点都不可笑。


 清末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孙中山他们倡导革命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这么想过。他们高呼革命的时候，目标都是打造一个富强的中国。孙中山他们当初跟自己人谈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可惜大部分都只是他们口头上说说，因为他们本身没什么实力，没机会实践自己的说法。


 而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这是西南霸主，又是皖系后起之秀当中最有实力的。是真的有可能成为段祺瑞接班人，有可能进入北京的人。他这样的人有机会肯定会施展自己抱负，自己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是段勋，是一个敢于跟英国对抗平定藏军叛乱，敢于炮轰英国军舰的人。


 “我们国家积贫积弱，想要和国外那些强国掰手腕，想要让他们承认我们也是大国，想让他们废除那些不平等的条约，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胡景翼不由自主的问了段勋。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段勋给带了进来。其实胡景翼一直是保持高度的戒备，但今天段勋说的抱负，太让胡景翼震撼。因此不由自主的就走入了段勋的思路当中。


 中国要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答了。


 可是那么多人的答案，最后都没有成功。因此胡景翼很想听听段勋的高论。


 “团结。只有我们国家团结一致，才能够对抗那些强国。我们有四万万人，我们有这么大的国土，只要我们万众一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欺负我们。而想要让我们万众一心，想要让我们劲往一处使，所谓的地方自治必须要批判。我们国家历来都是中央集权的国家，只有重新树立中央权威，政令、军令统一，政府才能够集合全国的力量和西方强国周旋。”


 段勋的话题还是饶了回来。


 不过这一次胡景翼没有岔开话题，也没有反驳段勋。而是静静地考虑段勋说的话。段勋的意思胡景翼懂了，胡景翼考虑的是段勋说的话是不是正确的。


 “胡师长，我的目标就是，为我们国家民族带来真正的独立。中国人的事情中国人自己来决定。不过这条路千难万险，因为西方强国的实力远远超过我们。但我想真正的中国人，真正的中国军人是不会害怕这些，不会害怕牺牲的。胡师长，我诚挚的邀请胡师长和我一起，为国家民族真正的独立奋斗。”


 胡景翼虽然在陕西大名鼎鼎，但非常年轻。参加辛亥革命的时候，胡景翼才十九岁，目前胡景翼还不到二十七周岁。但胡景翼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热血的年轻学子。


 从辛亥革命开始他就经历了很多。


 所以段勋没跟他讲什么歌名，讲什么共和之类的虚话，因为胡景翼都不一定支持目前普遍的所谓共和思想。段勋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讲的是关于民族主义的话。


 告诉胡景翼，怎么实现民族独立，怎么摆脱这些强国对于中国的控制。


 “段将军，我想回去想想。”


 “请。”


 段勋不强求。


 因为胡景翼这样的人，都是有自己主意的。他要是自己想明白，那么肯定会过来找段勋。如果自己想不明白，段勋挽留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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