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汉冶萍公司2

 “彦及（陈布雷），段将军亲自邀请你的？”


 “是。”


 “你怎么想？”


 上海。


 天铎报的主编陈布雷拿着段勋的邀请函左右为难，来找上海报界领袖史量才。因为两个人都是上海报界大名鼎鼎的人物，在上海报界算得上是呼风唤雨。所以彼此之间还是相当熟悉的。


 陈布雷想听听史量才的意见。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陈布雷接到了段勋的邀请。段勋邀请陈布雷进入自己的秘书处，担任副主任，兼任宣传处副主任。主要是担任目前负责宣传的白坚武的副手，负责整理目前段勋控制的那些报刊杂志。把他们都整理一下，看看怎么发挥宣传功能。


 揽人才。


 随着段勋控制区域的急速扩大，段勋这边需要更多的人才。就算是一大批的人投奔段勋，可是段勋依旧是非常缺乏人才。不仅仅是地方需要人才，段勋的秘书处也是需要大批人才。


 段勋的手自然而然伸进了中国各个大学的教授，以及报界的那些奇才。


 广撒网。


 段勋对于目前知名的教授和记者都撒出去不少邀请函，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督署部门，也邀请他们出任政府的官员。陈布雷作为目前上海鼎鼎大名的记者，也得到了段勋的邀请函。


 对于老蒋的文胆陈布雷段勋也是如雷贯耳。


 目前的陈布雷还没有踏入政坛，是上海报界相当出名的记者。特别是段祺瑞执政的时候，陈布雷一杆笔骂的段祺瑞火冒三丈。


 可是段祺瑞这边不少笔杆子和陈布雷打擂台，都没能够战胜陈布雷。凭借着这样的战绩，陈布雷在中国的报界可以说是名声大噪，在这一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陈布雷此人的。


 所以段勋是亲自给他写了一封邀请函，邀请他来自己的秘书处。


 “有些为难。”


 陈布雷摇摇头道：“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我重点批评的都是段合肥（段祺瑞）的执政。从段合肥的外交开始，他的施政、他的武力统一的主张、他的亲日、他的经济主张、军队建设方面，我都有批评。段勋将军毕竟是段合肥的人，我这些年批评段合肥的时候，也没放过段勋将军。可我要是现在去他那里，好像有一些不合适。”


 “那就拒绝，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你就寻我开心。我其实还是想去的。虽然我批评段合肥的时候，也没放过段勋将军。可是整体来说，我对段勋将军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一直都很想认识认识段勋将军这个人。虽然这些年段勋将军作为段合肥的大将，甭管是剿灭白朗，护国战争还是护法战争都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段合肥的步伐走。但这个段勋将军身上总是有一种东西在吸引我。但想到段勋将军的出身，我又有些犹豫。”


 “彦及，你是一个果断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史量才笑笑。


 陈布雷在上海的报界，乃至全国的报界那真的是大名鼎鼎。因为陈布雷的文采非常好，更重要的是文笔锋利。同样的事情陈布雷写出来，就有莫大的号召力，就有莫大的攻击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布雷看问题直至本质。


 很多事情其他记者写出来就是干巴巴的，而且只是写出事情的表面。但陈布雷写出来，就能够把事情的原因、后果都写出来。


 陈布雷的性格就不是扭扭捏捏的。


 更像是快意恩仇的侠客。


 当初和段祺瑞的那些笔杆子对骂的时候，那真是舌战群儒，最后把他们都骂趴下。


 “可能我太在乎，所以有些患得患失。你知道我要是答应段勋将军的邀请，那么我将会步入政坛。可是如果段勋将军不像想象当中那样，那么我该如何？”


 旧读书人。


 虽然不能说全都愚忠，但都有一种从一而终的想法。如果投奔段勋，陈布雷这样的读书人就会一直跟着段勋，不会随便的背叛东家的。因此陈布雷他们这些人选择一个效力的东家，会比任何人都谨慎。


 “想多了。如果不合适，你就再回来当你的记者。”


 “说的也是。”


 陈布雷点点头。


 其实陈布雷内心早就已经决定投奔段勋。只不过是想过来找个人说说话，给自己打打气。要不然他也不会找史量才。在上海报界谁不知道史量才的“申报”对段勋最友好，对段勋的好话最多。而且史量才和段勋的代表西南商业银行的经理康心如私交甚好。


 陈布雷找史量才，已经是说明了他的决定。


 “彦及也在。”


 就在陈布雷下定决心的时候，有个人很随意的进入了史量才的办公室。看到陈布雷之后，立马和陈布雷打招呼。陈布雷看到来人，站起来道：“仲辉兄。”


 “你怎么来了？”


 史量才和来人很熟悉，很随意的和人说话。


 “这地方我不能来？”


 来人而是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直接坐在陈布雷身旁的椅子上，很是洒脱。史量才站起来给来人倒杯水，然后道：“你这位大忙人过来，我只是有些疑惑。”


 来人的确是大忙人。


 “民国日报”的经理兼任主编邵力子。不仅在上海报界，在上海革命党当中都是大名鼎鼎。作为早年的同盟会会员，邵力子在同盟会的资历也很深，1906年就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


 和陕西革命党大佬于右任是莫逆之交。


 就是现在孙中山在上海，偶尔也会和邵力子他们见面谈谈国内的局势。


 “有大消息跟你们分享。”


 “仲辉兄，有什么消息，你不在你的民国日报发表，还来找我？我的申报发表新闻，那就没你们民国日报什么事情了。”


 史量才这方面很自负。


 因为在史量才的手中，申报已经成为上海最受欢迎的报纸，目前能够卖出十几万份。有什么重要消息，如果其他报纸和“申报”一起发表，那么风头就都被“申报”抢走了。


 “看你得意劲。”


 “哈哈，说说，什么消息。”


 两个人很熟悉，所以随意的开玩笑。


 “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王揖唐代表段勋和日本方面谈判，谈汉冶萍公司的归属问题。现在谈判基本上已经完成，日本方面已经同意把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完整的转交给段勋的边防督署。从此汉冶萍公司就会成为段勋的边防督署直辖的公司。”


 “哦？”


 在座的三个人都是非常著名的记者。


 听到邵力子的话，史量才和陈布雷立马被吸引住。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大事情，汉冶萍公司当年掀起的舆论风波可是非常大。


 清末汉冶萍公司就已经有过很多争论。到了辛亥革命之后，孙中山为了筹集资金，把汉冶萍公司的权益卖给日本人，筹集两百万。当时舆论轰动，孙中山差一点就成为新一代的汉奸卖国贼。


 后来袁世凯准备收回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当时的舆论也是非常热闹。只不过欠债太多，袁世凯立马抽身，只能是不了了之。


 关于汉冶萍公司发生的故事，完全可以写一本书。现在听到段勋要收回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史量才和陈布雷当然都非常惊讶。


 这对于中国绝对是非常好的消息。


 因此史量才很是不可思议的道：“王揖唐是怎么跟日本谈的？日本那么困难的拿到了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怎么会把他转交给段将军？”


 “我听闻段勋答应了日本方面几个条件。那就是汉冶萍公司的债务段勋负责，而且按照以前的合同每年继续低价卖给日本公司一定额度的铁矿石和煤矿。还有就是还钱的过程当中，连续两年没能够按照合同还债，那么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要再次交给日本。”


 “段将军自己扛下了债务？”


 “是。”


 “段将军好魄力。我虽然不知道汉冶萍公司签了日本商人多少钱，但按照当初的估计应该不在三千万之下。”


 史量才是啧啧赞叹。


 史量才虽然没见过段勋，但对于段勋一直都有非常大的好感。每次都能够感受到段勋身上的那种魄力，感受到段勋那种魅力。


 “对了，签了？”


 “我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下午会签。”


 史量才和陈布雷互相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当中看出了惊讶。他们并不怀疑邵力子的消息，因为邵力子作为早年的同盟会会员，和大批的革命党关系很好，人脉很广。


 新闻渠道很多。


 这样的大事情不会有什么假新闻。


 史量才深吸一口气道：“未曾想到，段将军刚刚来到武昌就做出了如此的大事情。那可是汉冶萍公司，当年京汉铁路修建的时候，大部分的钢轨都是汉阳铁厂提供的。要不是这些年全国都乱成一锅粥，他本该是我国钢铁工业的命脉才对。”


 “是啊。”


 邵力子也是点头，有些悲切的道：“记得当年袁宫保也是想要把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的。可是看到汉冶萍公司的债务之后，立马是打了退堂鼓。现在段勋胆子倒是很大，敢负责这笔债务。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段勋接手汉冶萍公司怎么还债？怎么让汉冶萍公司走向正轨？要是汉冶萍公司继续跟现在这样，段勋就是背了很大的负担。”


 “我相信他是有办法的。汉冶萍公司在段将军手中必将发出光芒。”


 “你们‘申报’如果继续这样吹捧段勋，别人都会怀疑你收了人家段勋的钱。你们申报什么时候成了段勋的报纸。”


 邵力子吐槽史量才。


 因为史量才的申报对段勋总是正面报道，让很多人批评史量才。史量才抨击北洋军其他人可是一点都不手软，但每次面对段勋的事情都会手下留情。


 “我行的正站得直，不惧那些流言。只是有些好笑，王揖唐是北京政府之前通缉的罪犯，还是舆论抨击的铁杆亲日派。没想到段将军却让他负责这个谈判。”


 史量才摇摇头。


 世事无常。


 被国内舆论一致认定是亲日派铁杆领袖的王揖唐，竟然负责这样的谈判。一旦王揖唐签字，把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拿回来，到时候国内舆论要怎么评价王揖唐。


 怎么说都是拿回汉冶萍公司。


 你总不能继续骂他。


 “这有什么。这些人身上都带有亲日派的标签，让他们和日本谈判，完全是物尽其用。而且成功之后，还能够让舆论无话可说。之前这些人投奔段勋，而且在段勋那边担当重任，对段勋的批评声音可是一点都不少。”


 邵力子摇摇头，很清楚明白段勋的想法。


 邵力子对于段勋没有太多好感，但也没有多少恶感。说起来邵力子主要不喜欢段勋是因为段勋的出身。段勋作为段祺瑞的铁杆部下，不仅参与了邵力子最不喜欢的护法战争，又参加了后来的直皖大战。


 邵力子一直是坚持宣扬和平的记者。


 他认为打仗是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中国应该和平，大家应该是坐下来谈判。因此邵力子为了南北和平一直是奔走呼吁。可是段祺瑞也好，段祺瑞的部下段勋也好，这几年的战争都是主力。因此邵力子不喜欢段勋。


 但只是不喜欢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感。


 因为段勋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也有被人诟病之处，但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相反名声都特别好，段勋的军队也好、各种政策也好，一直都非常不错。所以也没有恶感。


 “下午就签，这么大的事情没能够亲自去看看，真是一大憾事。”


 史量才摇头。


 拿回汉冶萍公司的控制权，多么大的事情，多么好的事情。


 没能亲眼去见证，真是可惜了。


 “两位，我就先告辞了。”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陈布雷腾地站起来，对两个人抱拳，之后离开了史量才的办公室。邵力子看着陈布雷的背影，疑惑的对史量才道：“彦及（陈布雷）怎么了？”


 “段将军那边亲自邀请彦及进入他的幕僚团队。”


 “要去？”


 “看他的样子你难道就猜不到吗？”


 “还是段勋的吸引力大。其实我也很想见见这个段勋，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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