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内讧2

 北京。


 内阁总理府。


 梁士诒成为内阁总理已经十来天的时间。虽然已经过了十来天时间，可是摸着内阁总理府的桌椅，看着内阁总理府的一切东西，梁士诒的心情一直很激动。袁世凯在的时候，梁士诒虽然是旧交通系的首领，是袁世凯的钱袋子。那个时候就是北洋军的那些大佬，那些将军也不会得罪梁士诒。包括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他们也是如此。因为北洋军的军费还要依靠人家梁士诒。


 但甭管梁士诒当时多么牛气，当时多么厉害，可是再怎么说也只是袁世凯的取款机。


 梁士诒他们旧交通系都是高学历，都是留学欧美归来的硕士、博士。他们是有抱负的，对于政治也是有野心的，心目中都有一套政治纲领。所以梁士诒一直梦想自己也能够坐在内阁总理的位置上，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治，施展自己的抱负。


 梁士诒虽然埋怨周自齐的背叛，但心中是理解周自齐的。


 他们这些人谁都有梦想，谁都想大展抱负，谁都有自己的政治理念，都想要亲自施政。毕竟内阁总理，那就是中国政务一把手，是真正的宰相。对于中国的读书人来说，能够成为宰相是一生的梦想。


 周自齐当时离内阁总理只有一步之遥，为了内阁总理选择和曹锟合作，梁士诒是理解的。


 “梁公，我们目前谈的差不多了。再往下，估计很难有什么其他变化。”


 “恩。”


 梁士诒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吹着茶杯上的茶，想了好久才道：“此次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和日本谈判，也不知道后人会如何评价我们。段合肥就是因为和日本借款，被万人唾骂，被人冠以‘卖国贼’的称号。说不定我们也要承受这样的骂名。”


 卖国，当汉奸？


 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如此。毕竟这样的名声不仅会跟随你一生，还会连累你的子孙后代。


 看看新交通系的几个人。


 连老家都回不去，从族谱划掉名字，对于中国这样重视家族、重视落叶归根的国家民族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因此梁士诒还是非常谨慎的。


 但梁士诒最终选择和日本谈判，选择从日本借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目前的情况只有和日本借款，才是最安全的。因为中国目前的情况很好笑。


 民间的反日情绪非常严重，舆论天天炮轰日本，谁跟日本沾上都会成为舆论炮轰的目标。可是中国的那些实力派，特别是地方军阀，却跟日本关系一个比一个紧密，一个比一个暧昧。从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开始，边防督办段勋，以及那些皖系军阀，甚至是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孙中山和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他们都和日本有若有若无的关系。甚至其中不少人就是日本扶植才有现在的实力。


 这就是中国的现状。


 民间反日情绪高，他们可以造舆论，可是他们并不能左右中国政局的发展，他们对于中国政局的影响力有限。今年已经换了五个内阁总理，哪有一个是因为舆论，因为民间炮轰而下台的。


 钱能训是段祺瑞搞下去的，龚心湛面对那么激烈的学生运动都稳坐内阁总理的位置，最后还是因为直皖战争皖系失败，随着段祺瑞下野一起倒台的。如果段祺瑞不失败，继续支持龚心湛，那么国内舆论什么用都没有。还有接任的内阁总理靳云鹏是曹锟的军队逼迫，刚刚辞职的周自齐归根结底是被皖系部队和张作霖逼下去的。


 他们的倒台，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军阀的干预。


 所以梁士诒此次成为内阁总理，此次入主北京，梁士诒就没有考虑过舆论。舆论是什么，今天骂骂人，明天出来另一个新闻，大家就不再关注这个事情。


 这就是舆论。


 而且更重要的是，舆论是无法决定梁士诒的未来。


 此次能不能坐稳内阁总理的位置，靠的是那些军阀。所以仔细考虑之后，梁士诒没有找自己熟悉的欧美银行，而是找了日本。


 自己只要敢和欧美借钱，皖系那些军阀肯定会不放过自己。


 皖系军阀肯定会炮轰自己出卖主权。


 因为皖系军阀和英美关系一般，后面的后台是日本人。梁士诒和他们搞好关系，皖系军阀肯定是第一个反对。


 可是自己和日本借钱，皖系军阀拿什么炮轰自己。你们皖系和日本的事情更多，你们皖系才是真正的亲日派系。如果仔细追究，皖系卖给日本的权益多的数不胜数。而且皖系背后靠山是日本人，自己和日本签合约，他们要是反对怎么跟日本交代。还有其他有影响力的军阀，或者是其他派系，认真说起来都他妈和日本做过出卖主权的事情。一个个谁能够舔着脸说自己。


 因此只要曹锟和张作霖不说话，那么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内心还是过不去的。


 此次自己利用日本急于得到中国政府承认，特别是关于山东的特殊权益保障的机会，卖出了胶济铁路，从日本拿到大笔借款，心中是很难受的。


 自己成为了卖国贼啊。


 那可是山东权益，那可是胶济铁路。


 “梁公，那些人知道什么。他们有几个知道目前政府的情况，不借钱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喝西北风不成。而且能屈能伸大丈夫，当实力不足的时候，退后一步才是政治的本质。勾践卧薪尝胆，最后获得胜利。我们现在选择退一步，是为了以后更进一步。”


 朱启钤安慰梁士诒。


 听到朱启钤的话，梁士诒笑了笑，道：“你我之间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中国现在的情况，想要和勾践一样，那需要多少年。”


 “梁公，岂能这么说。勾践利用了多少年时间，等我们二十年之后，谁说我们就不能成为下一个勾践。”


 “希望如此。”


 梁士诒叹口气。


 想了想道：“还是要加快和日本签下合约，北京政府这边已经是等不下去了。光是各部门几千工作人员，都好几个月没能够拿到薪水，事情太严重。现在已经是年末，很快就要过年。如果到时候都无法解决薪水问题，估计他们全都要罢工了。那些学校的老师，严重的都已经是半年没看到薪水。”


 “是。”


 张作霖和曹锟默认。


 所以他们的部队都老实，梁士诒目前最担心的是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还有各大学校的老师。和那些政府大员不一样，他们就算是没有拿到工资，都是资产丰厚之辈。


 不怕。


 但普通的工作人员，普通的老师，他们的工资一般，也就够家里开销。可是几个月没有薪水，在北京这样物价高的地方，那些人在北京连养活家庭都困难。如果过年的时候还无法解决薪水问题，那些人才不管你是不是“财神”。如果北京政府的那些普通工作人员罢工，北京政府怎么运转。


 因此梁士诒的想法很简单。


 快点解决和日本的谈判，从日本借款，先解决这个问题。只要得到北京政府工作人员的支持，那么想要让梁士诒滚蛋，曹锟和张作霖这些人也都要考虑。


 “踏踏踏——”


 “梁公，桂辛兄。”


 交通总长叶恭绰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裕甫（叶恭绰），怎么了？”


 梁士诒笑呵呵的问叶恭绰。


 叶恭绰是梁士诒的嫡系，早在清末就是梁士诒一手提拔的。周自齐当上内阁总理之后，叶恭绰作为交通总长一点都不配合周自齐，根本不给周自齐面子。不过周自齐不想和旧交通系完全翻脸，所以一直留着叶恭绰，让他担任交通总长。


 因此梁士诒对于叶恭绰很满意。


 “出大事情了。山东，山东督军吴子玉（吴佩孚）刚刚发出通电，指责我们出卖主权，从日本借款。吴子玉表示他作为山东督军绝不承认胶济铁路的权益转让给日本。”


 “我看看。”


 梁士诒慌里慌张的接过叶恭绰手中的东西。


 这是吴佩孚的通电。


 吴佩孚此人是旧文人，他周围也聚集了一大批文笔很好的人才。这些人润色的电报，写的文采风流，写的字字诛心。意思非常简单。


 在中国代表团没有在巴黎和会签字的情况之下，中国政府不思和日本谈判，收回山东权益，反而是要把山东权益转让给日本。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佩孚在通电的时候，把梁士诒骂的是狗血淋头。认为梁士诒为了钱，竟然出卖国家主权，是一个卖国贼的行为。吴佩孚手下的那些人，文笔出色，骂人不带脏话。


 可是写的非常刺骨。


 梁士诒可是清末进士出身，也是文笔出众。看着这封通电，双手颤抖。因为吴佩孚这个电报，全国人看到之后，梁士诒头上的“卖国贼”帽子是摘不掉了。这里面用的词语，可是不比学生运动的时候，中国舆论给新交通系的几个人扣得帽子小。


 梁士诒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看完之后，梁士诒颓然的坐在一边，把电报交给旁边的朱启钤。朱启钤看了一会之后，也是脸色大变。他忍不住道：“怎么回事，吴子玉到底是怎么回事。曹锟怎么说话不算话，难道他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朱启钤实在是想不明白。


 曹锟是不欢迎梁士诒，毕竟是张作霖推荐的。


 但不欢迎归不欢迎，现在梁士诒都成为了内阁总理，曹锟并不希望和梁士诒翻脸。同样曹锟还指望和梁士诒合作。曹锟之前已经和皖系军阀地盘之内很多内部实力派接触。准备以中央的名义支持他们赶走皖系军阀。


 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


 高凌霨已经都布置好了。


 只是没想到周自齐被轰下台，轮到梁士诒上台。曹锟已经等不了了，因此曹锟希望和梁士诒合作，完成未做完的事情。曹锟早就和梁士诒有过这方面的暗示。


 可是难道这是假的？


 曹锟忽悠梁士诒的？难道就因为梁士诒是张作霖推荐的，所以曹锟要把梁士诒赶走。


 “吴子玉，吴子玉。”


 梁士诒也是想不明白。


 曹锟和自己谈的时候，明明是默认了自己借款，怎么会让他的手下大将吴佩孚炮轰自己。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其他事情。


 “不行。”


 梁士诒站了起来。


 这事情本来很是顺利，和日本都快要签订合约了。这个时候突然出来这种事情，实在是时机太差。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


 “我要去见见曹锟，听听曹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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