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日本的“援助”

 “小潘大使，有什么事情亲自过来了。”


 小潘酉吉过来，段勋当然是第一时间过来见见他。段勋也好、北京政府也好，欠的钱最多的就是日本的债务。估计目前欠的钱一大半都是日本的欠款。段勋不用说，在西南那个地方发展起来，早期日本贷款和支持是很重要的。没有日本贷款，没有日本军火，段勋想要从西南走到北京，绝对不会这么快。


 同样目前的北京政府也是如此。


 从袁世凯在的时候开始，到后来的段祺瑞，甚至是曹锟他们也是如此。都是和日本借款，因为和日本借款最容易，借的钱也最多。日本也最喜欢这样的模式。


 给你借款，然后提出一些要求。


 就如网络上天天说的“西园借款”。很多人认为段祺瑞赖掉了那笔钱，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其实呢？


 日本给你这笔钱，拿到了数不清楚的好处。从东北开始到山东这些地方的路权、矿权都被日本人拿走，日本在东北和山东的势力大涨。这些地方挣钱的买卖都被日本商人垄断，可以说中国丢失了无数的权益。


 借给中国的那点钱算什么。


 日本获得的东西，远远超过他们借给中国的钱。


 所以想要让列强推迟还款时间，日本的态度是非常重要的。日本只要同意，那么很多事情都非常好办。因此小潘酉吉的态度很重要。


 “段将军，冒昧打扰了。”


 “哪里哪里。小潘大使，请坐。”


 “请。”


 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一样，说说笑笑的坐了下来。很快工作人员给两个人送上茶，然后离开屋子，让段勋和小潘酉吉单独谈谈。


 “段将军，中国发生了地震这样不幸的事情，我个人表示非常的震惊，也对于中国和中国人民表达我最真挚的祝福。希望此次中国能够战胜灾难。帝国政府也让我作为代表，表达帝国政府的慰问。”


 “感谢小潘大使。”


 段勋立马站起来，感谢小潘酉吉。


 这是礼节。


 甭管喜不喜欢小潘酉吉，喜不喜欢日本人，他既然这么说了，段勋就要感谢人家。同样，段勋一边心中在嘀咕，小潘酉吉到底想要干什么。小潘酉吉看到段勋站起来，自己也是立马站起来半鞠躬。


 玩这种表面功夫，谁也比不上日本人。


 “段将军，帝国政府对于贵国遭受如此的灾难，非常的同情。因此帝国政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非常愿意帮助贵国的赈灾工作。”


 “不知小潘大使的意思是？”


 “我听闻贵国目前赈灾资金不足？如果贵国资金实在是紧张，帝国愿意说服其他国家，延迟贵国的还款计划。而且如果贵国需要，我们还可以给贵国贷款。”


 说的非常诚恳。


 说的段勋都想说，日本太够意思。


 不过段勋又不是三岁孩子，日本岂会这么好心。不仅帮助中国说服其他国家，还愿意给中国贷款。如果日本真这么好心，那就好了。


 “小潘大使，如果贵国能够帮忙，那么实在是太感谢了。”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对，我们是朋友。”


 “段将军，可是目前贵国有很多人对帝国很是不友好。特别是在山东问题上更是如此。因此帝国希望段将军能够帮忙，解决山东的问题。”


 段勋心中叹口气。


 果然日本人不安好心。这几年，应该说是巴黎和会之后，中国民间对于日本一直是仇视的。当初的学生运动矛头就是直指日本。当时来说，谁跟日本好，谁就是卖国贼。段祺瑞手底下的那些亲日派，哪一个没被人说成是卖国贼。


 更厉害的是那些商人。


 甭管那些商人，是真的爱国，还是为了做生意挣钱。反正他们鼓动很多人，大声疾呼支持国货，反对日货运动之后，对于日本商品的打击很大。甚至很多城市都爆发了烧毁日本货物的事情，而且很多城市也爆发过日本人和中国人之间的冲突。


 民间的反日情绪很大。


 现在中国的学界、商界、报界，都把日本当成是第一敌人。


 而山东问题是重中之重。


 “小潘大使，贵国想要如何解决山东问题？”


 “承认巴黎和会的条款。只要段将军承认巴黎和会的条款，帝国政府会全力以赴支持段将军在中国的一切。”


 小潘酉吉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段勋瞬时脸色一变，然后很直接的摇头道：“小潘大使，这是不可能的，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小潘大使，你这个太强人所难。如果我真的承认巴黎和会关于山东的条款，明天我立马就会成为全国人人喊打的‘卖国贼’。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因为这种事情必然会让我遗臭万年，连我祖宗都会蒙羞。这种事情干不了。”


 小潘酉吉微微一笑。


 他其实就是试探，看看段勋的反应。现在看段勋反应这么激烈，小潘酉吉就知道段勋的底线。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中国哪一个政府敢承认巴黎和会，都要遭受巨大的压力。就连段祺瑞当时也不敢让代表团在巴黎和会上签字，更何况目前在北京政府还没有坐稳的段勋。


 “段将军，我们是多年的好友。”


 “是。”


 段勋点头。


 然后道：“小潘大使，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我们的友谊已经连绵多年，所以贵国更不应该这样逼我。我这个人最看重面子，‘卖国贼’这种帽子我可是从来都不敢戴在头上。但因为我们是好友，所以我认为还是有很多变通的办法。”


 “段将军，请说。”


 “贵国政府给我面子，我可以给贵国政府里子。”


 “段将军，我不是很明白。”


 小潘酉吉皱眉。


 他并不是很懂段勋的意思。虽然小潘酉吉在中国有些年份，也懂中国话，但段勋说的这句话，他还是没有明白。什么面子，里子的。


 段勋笑着道：“如果贵国政府把山东权益还给我，包括胶济铁路和山东矿场。那么我保证贵国政府在山东的特殊权益，保证贵国商人在山东的生意。”


 “胶济铁路和山东矿场呢？”


 “我们双方可以签下合同，用钱购买。当然，小潘大使你也知道，现在我国财政情况非常不好。短时间之内根本就没有能力购买胶济铁路和山东的矿场，也就是说贵国政府只是名义上把胶济铁路和山东矿场还给我国政府。这样我能够跟所有的中国国民交代，这就是我想要的面子。我喜欢别人赞扬我，喜欢成为一个英雄，所以我喜欢别人给我面子。而这个合约就算签了，但我用另一种方式保障贵国政府在山东的特殊权利。只要贵国政府撤兵，那么为了贵国商人的利益，我还可以合法的答应，贵国政府可以在贵国商人做生意的地盘拥有自己的警察局。”


 小潘酉吉是完全没有想到。


 段勋的建议竟然是这个。


 “小潘大使，我得了面子，而贵国政府得到实惠。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目前国内舆论这么严重，贵国政府稍微让一步，可以让两国之间的关系好上很多的。”


 “有点意思。”


 小潘酉吉想了想，段勋的提议还真不错。


 这里面对于现在的日本唯一的要求就是部队要离开山东，名义上要把山东的权益交还给中国政府。可是段勋的意思很简单。


 现在日本拥有的很多权力，段勋绝对不会取消。


 当然这只是简单的一个提议，真正要完成，需要谈判的东西很多。不过小潘酉吉是真正的感兴趣，因为这个提议真的不错。


 看小潘酉吉感兴趣，段勋嘴角露出微笑。


 现在的段勋要的是尽快的收回山东的某些权益，要赶走驻扎山东的日本军队。只要先完成这些，其他的东西完全可以慢慢的收回来。


 最让段勋心中有刺的就是日本在山东的军队。


 不管用什么办法，赶走日本军队，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没有日本军队，那么日本在山东的一切权利，段勋什么时候想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提议。


 “小潘大使，我还想和贵国政府谈一件事情。”


 “段将军，请讲。”


 “关于海关的问题。”


 “请。”


 “我准备提高一下我国的关税税率。把海关税率提高到百分之十五。”


 “段将军，这可不容易。”


 小潘酉吉很严肃的回答。


 段勋想要提高海关税率，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目前中国的关税的确是太低了，而且都是几十年前规定的关税税率。目前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关税税率评价都超过百分之二十，有些重要物资的税率更是达到百分之四十。但中国这边就低的可怜。


 可是这是几个列强合作规定的。


 更重要的是，这对于日本政府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和上一次我跟贵国政府谈关余归属的谈判一样。海关关税的增加，我全都用在和贵国政府的合作上。我从贵国政府贷款，然后用这些贷款购买贵国政府的机器设备和货物，再用海关关税来偿还贵国的贷款。我可以保证，所有我能够拿到手中的海关关税全都用在这方面，如果需要用在其他方面，一定要和贵国政府商量。这样我们两国之间的合作会越来越多。而且只要贵国政府在海关税率的问题上帮助我们，那么对于贵国需要的很多物资上，我都会给予最优惠待遇。如煤炭、钢铁、钨矿、锑矿、锡矿这些物资的出口上，都会优先照顾贵国。”


 “我需要汇报一下。”


 小潘酉吉变得非常严肃。


 因为这不是小事情。段勋这是要和日本继续合作的意思。而且合作范围大了很多，涉及的金额更是惊人。


 “当然。”


 段勋很从容。


 日本？


 段勋现在还不想和日本翻脸。段勋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和日本彻底翻脸，还不会对自己影响很大的机会。目前段勋规划的时间是1923年，到时候必然会爆发关于南满铁路，关于关东洲各方面的问题。


 中日关系到时候会再次跌入谷底。


 当然更大的问题是那一年日本会发生关东大地震，对于段勋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关东大地震对于日本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因为直接影响了日本的工业基地。那个时候日本肯定是不会把关东洲还给中国，那么段勋也有足够的借口收回日本在国内的权力。


 这中间当然需要好好地利用一下日本。


 现在中国需要进行最基础的工业化。如采矿业、电厂、钢铁厂这些。不过光是靠着段勋自己的资金实力和技术实力，绝对不容易。


 目前最简单、最快的办法就是借助日本人的手。


 从日本借款，买日本机器，引进日本技术。特别是到1923年之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两年当中可以获得很多好东西。


 至于借的钱？


 要不要还？怎么还？那就要看以后中日两国之间的关系。如果关系急剧恶化，到时候给个屁钱。而且到了1923年中日翻脸之后，段勋还要和美国、苏联、德国他们扯上关系，和日本对抗。


 所以段勋愿意借钱。


 愿意借更多的钱，用日本的钱，从日本购买更多自己需要的机器设备，先发展一下自己在说。


 “小潘大使，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可以长久的持续下去。”


 “段将军，我也希望如此。”


 “其实我非常需要贵国的支持的。包括我要成立的警察大学，也希望贵国能够派出教官等等。”


 “这方面都不成问题的。段将军，请你相信，我们对于段将军始终是保持着最真挚的友谊。”


 “我相信。”


 段勋说的自己都要“信”了。


 虚伪的两个人，把“友谊”、“朋友”挂在嘴边，心中都在考虑怎么算计对手，考虑怎么获得更多的利益。两个人畅谈尽欢之后，小潘酉吉才离开了段勋这里。


 段勋叹口气。


 每次和这些人谈，段勋自己都觉得自己笑的是那么恶心。不过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这种恶心的笑，估计要伴随一生。


 这就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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