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家大院 – 4 细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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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五的眼睛微微泛起些湿润,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着回忆:
“奴站在自家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长久无人,泥巴院墙已经被雨水冲塌了好几处。屋顶的瓦片也破碎掉落很多,散了一地。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一束一束的射入屋内,投在墙上、地上,斑斑驳驳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蜘蛛网随着风轻轻晃动,光束打在上面,可以看到蛛丝纤毫分明的反光。
家没有了。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奴是有银子的,如果奴是男人,自可以买些地,再建个房子,重振家门。可奴是女人,云英未嫁。爹娘也都没有了,无人替奴做主,总不能坐地招夫,像个山大王。”
“其实当山大王也不错的,自在、威风,还热闹。比当小老婆有气质多了。”语兮腹诽着。她显然无法理解升斗小民的百转愁肠,但山大王一词倒是勾起了她的无限神往。
也许可以开个第二职业,到边上的山里去占个山为个王?书肆里斯文得烦闷了,就到山里去豪放豪放,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虾兵蟹将,往路中间一站,哇呀呀一声呼喝,如此叛逆粗糙,想想就兴奋。
走神中,语兮连寨名都想好了,就叫“曳风寨”,一看就是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土匪窝。
小五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语兮已经神游天外,还自顾自地讲着:
“奴站在院子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其实门外早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乡民,窃窃议论着。淘气的孩子各自扒着破烂的大门和院墙伸头张望。
但奴跟着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也添了些许斯文贵气,粗声大嗓的妇人们不怎么敢上前和奴搭腔,生怕一张嘴就会把奴吹跑了似的。
好在村长闻讯赶来,驱散人群。他看着不知所措、只知落泪的奴,走上前来和奴商量:‘你家那破屋已经住不得人了,不如先去我家将就几宿,再从长计议。家里你婶子也在,还有我家老大两口子,也都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村长叔虽然老了些,但还是与以往一般和善,奴点点头,跟着他回到他家里。村长夫人倒是没怎么见老,只是更富态了,脸盘子圆圆的,下巴上的肉打了三层褶。他们老两口人都极好,给奴在西厢房腾了个房间,又换了崭新的被褥。晚饭还杀了一只鸡给奴接风。
奴没有见到志兴哥,志兴哥已经成亲,住在镇子上。他在乡试放榜中举的那天,被县太爷榜下捉婿,也是当年的一段佳话。
不过,县太爷的小姐许是太过弱柳扶风,子嗣上竟极艰难,几年下来,只得了一个女儿,还有不足之症。好在她是个看重规矩的人,见自己不好生养,便给夫君张罗纳妾,一个是自己陪嫁的丫头,两个是外面买回来的小户人家的女儿。倒是都有所出,可惜一股脑都在弄瓦。
晚饭一直听村长夫人抱怨他家的事:六个闺女加上四个大小老婆,从早到晚叽叽喳喳的为点子鸡毛蒜皮的琐事吵个不停。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可好,他家天天能同时上演三台戏,还富余一个角儿。
村长老两口受不了儿媳妇的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什么晨昏定省。一日三餐聚在一起不让唠嗑,只一早一晚娇娇怯怯似笑不笑地来说两句无关痛痒的片儿汤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家又小,花园子就巴掌那么大点,还不够半亩地,三五步一个来回。人都待憋屈了。
‘咱享不了那福’,村长夫人响亮地喝了口粥,接着对奴说:‘还是回来跟着大儿子住舒坦。田间地头走走,再在村口大槐树下跟大伙纳凉聊天,吹牛打屁,这才是日子。看这漫山遍野的蒲公英,都比志兴家里那几颗哆里哆嗦的小细溜牡丹茁壮’。“……
‘咱享不了那福’,村长夫人响亮地喝了口粥,接着对奴说:‘还是回来跟着大儿子住舒坦。田间地头走走,再在村口大槐树下跟大伙纳凉聊天,吹牛打屁,这才是日子。看这漫山遍野的蒲公英,都比志兴家里那几颗哆里哆嗦的小细溜牡丹茁壮’。“
这话苇子就不爱听了,牡丹哪里不茁壮?你才细溜,你们一家子都细溜,三层下巴的村长夫人最细溜。
他气得顾不上暴露了自己假装喂鱼,实则偷听的行径,连食带缸子一把摔进池塘里,愤愤地跺着竹桥嘎嘎吱吱、嘎嘎吱吱的走了。
小猪锦鲤们一拥而上,大嘴吧唧得水声四起,努力抢食,多吃多长,怎么也得给语兮长点脸,不能被人说比山溪里的鲫瓜子还细溜儿。
外面这通突如其来的热闹声传来,倒是把小五吓住了。她闭上嘴,抬头望着语兮,拘谨而无措,不敢再继续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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