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就要死了
安然冷眼看他，再没有当初的慌乱。
他耐着性子又把汤喂到她嘴边一次，可是她这次干脆一把推开他的手。他手把汤端的稳稳的，只是洒出来一点点。
安然知道他脾气不好，她总有办法激怒他，让他离开的。
可是这一次他的脾气好像特别的好，也没有生气，只是拿纸巾擦干净洒在他手上的汤。
他拿上汤，喝了一口在自己嘴里。抬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颚，她痛的无力反抗，方南皓毫不犹豫的把唇贴上去，把口里的汤渡到她嘴里。
她咽下那一口汤，痛的抬手去抓他的手。
“只要我想，就算是灌，我也会灌进你肚子里去！”他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势在必得。
安然因为愤怒，急促的呼吸着，胸口不断的起伏。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固执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她走。
她本能的往后缩了一点，就像往后缩一点，就能离他更远一些似的。
“方南皓，你别让我恨你！”
他无谓的笑笑，仿佛早已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你不是已经恨我入骨了吗，既然你已经那么恨我了，我怎么做不都无所谓了吗？”
他平静的声音让安然更加无措，现在连激怒他都成了一种奢望了。那她还能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离开他。
“安然，我说过的，你的命是我的。只要我不让你死，你就永远也不要妄想！把汤喝了，不然我不介意像刚才一样喂你喝完。”
安然手微微颤抖，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汤，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喝光。喝完就躺回去，再不肯看他一眼。
方南皓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语气轻柔。
“你好好休息，闵琴就在门口，你有事就叫她，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然听的清清楚楚。她脸朝着窗户的方向，无声的抽泣着，她心里空荡荡的，只是说不出的难受。
方南皓进了电梯，手上还残留着她脸颊上暖暖的温度。他捏紧拳头，就像有一种痛入骨髓的伤感。
夹杂着不甘心，他努力了这么久。用尽了一切龌龊的手段把她留在身边，可是他知道他不曾拥有过，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
他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胡乱的转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随着车流胡乱的开着，只知道前面后面一直有车鸣笛的声音。就像不断吵闹的小孩子，声音从来没有停歇过。
他开着开着，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孤儿院。自从把安然接到家里之后，他再没有回来看过一次。
这里是杜佳呆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方氏做慈善一直资助的地方。
所有媒体都在报道方氏的这些善举，捐款，资助，扶贫。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大善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才是那个，内心最黑暗的人。
如果这世上真有因果循环，如果真的有天堂地狱，那他是最应该下地狱的那个人。
他把车停在胡同里，远远的竟然看见有人坐在孤儿院的门口。肩膀一抖一抖的，大概是在哭泣。
等他的眸光聚焦，远远看去，才看清好像是陈许诺。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陈许诺和安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像。他心里一阵阵抽痛，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她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念杜姨，就像小时候喜欢黏着杜佳一样，紧紧缠着她，她身上有着最类似母亲的气息。
方南皓下了车，走到陈许诺面前去。
她抬头看他，一张脸上全是泪痕。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腿想进门去。陈许诺已经抬手抓住他的裤脚，一如一开始那样卑微。
“方南皓”寂静的孤儿院门口，陈许诺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的叫他。“杜姨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的质问像一把利剑，直直的刺穿他的喉咙。让他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来，他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答案。
陈许诺仰头看着他，他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却让陈许诺觉得那么可怖，那么遥远。而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方南皓。
她捂着嘴，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起身就走，再不回头看他。
方南皓只觉得万箭穿心，仿佛遭到了全世界的背叛。从他选择这条路开始，他就清楚，这辈子再不可能得到幸福了。
方南皓在孤儿院呆了大半宿，院长知道他跟杜佳关系好，还以为他是因为杜佳才过来的，还带着他把杜佳的遗物交代了一遍。
傍晚，医生照例来给安然检查身体。她今天乖乖喝了汤，也吃了一点清粥，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因为她说不想被人打扰，所以除了医生和另外一个护士，连闵琴都在外面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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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姐，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是感觉没有大碍，你明后天就可以准备出院了，记得吃一些养胃的食物。”
趁着医生和护士为她填写资料的时候，安然从她们放在床边的托盘里拿了一把手术刀出来，悄悄藏在了被子里。
等他们全部离开病房之后，安然才把藏在被子里的手术刀拿出来，银色的刀身，泛着森森的光芒。
她知道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这样痛苦的活下去，对她来说，太难了。
刀在切下去的时候，安然微微有些犹豫。
她的命是爸爸妈妈还有杜姨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她真的有资格这样死去吗？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
她在自己的手背上咬出一排牙印，想到杜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杜姨，爸爸妈妈，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来陪你们了。你们一定会怪我，可是怎么办呢？这已经是我最轻松的解脱方式了。
不过幸好，这辈子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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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走的没有负担，或许某一天，他们都会忘记安然的脸。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个过客，也是他们最轻的痛楚了。
安然静静的躺在床上，把手垂在床边，任由大片大片的血不断流出来。就像红色的珍珠似的，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安然觉得自己疲惫到了极点，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脑子里什么都浮现不出来了。
耳边是一片静谧，眼前也是一片灰白。
原来死亡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只需要轻轻松松的闭上眼睛，等待死神来临就好了。身体好像一点点在被掏空，然后慢慢变成一片空白。
安然看见爸爸妈妈还有杜姨都在那边朝她招手，她欣喜的把手递过去，不要着急，她这就来了！
安然想，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不要再做个任性的孩子了。她只想做一个最平凡乖巧的女儿，和爸爸妈妈好好生活。
仅此而已，就足够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明晃晃的白，一瞬间的事，她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天堂里了。
可是耳边传来了闵琴惊呼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少爷，少爷，安然醒了，安然醒了！”
她跌跌撞撞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她内心极度惶恐，看见安然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她就那样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医生说，手腕的伤口很深，但是没有割到致命的地方。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她的自身意识。
所以她终究还是没有死掉。
是因为她太讨厌了，所以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手她了吗？
她艰难的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弯弯曲曲的细管。就像藤蔓一样，一路延伸到她的身体上。
没过一会，方南皓就过来了。
安然刚想闭眼不去看他，就被他紧紧搂进怀里，那么紧那么紧。以至于安然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闵琴还在一旁哭泣，原本在方南皓面前一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闵琴，也忍不住开口骂她了。
“安然，你傻了吗，为什么要自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医生说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闵琴，你出去！”
方南皓下了命令，她没办法，看见安然没事也放心了，只能慢慢走出去。
安然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悲愤，觉得疼痛。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呆在我身边吗？”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楚。
安然慢慢偏过头去，避免他的呼吸洒在她脸上，也避免看见他那样可怜的眼神。
她的沉默更让方南皓觉得无措，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早该看穿她这样的倔强的！
他压着声音，近乎吃力的问她。
“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
安然原本眸光有些涣散，忽然聚焦看他，轻描淡写的笑笑，一笑更衬的她脸色苍白，像电影里含冤而死的女鬼似的。
“你不就是想让我死，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所以我在成全你，你又何必一副假惺惺担忧的样子。我要是死了，恐怕你开心还来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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