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葵姨
“华主管，这就是这次分配到你们部门的新人。”还好，人事开口打破了苏明的尴尬。“手续已经办完了。”
“好的，辛苦你了。”对面的女子冷淡地点了点头。
“嗯，那我先走了，具体工作您来安排吧。”人事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快步离开了这间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面积颇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只剩下两个人了，而苏明也成为了对方观察的重点。
苏明低垂着视线，站在了办公桌的前方，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你就是那个苏明？请座。”片刻之后，女子指了一下对面的座位，“我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谢谢。”苏明点头道谢，然后轻轻地坐在了座位上。
他能够感觉到，就在这时候，原本紧盯着他的视线离开了，仿佛对方已经趁着这一点时间，将他掂量了一番。
“我自我介绍下吧，我叫华宵，现在是这个战略规划部的主管。”冷淡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的头衔也行，我年纪大不了你多少，所以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端着什么长辈的架子，大家以同龄人的态度来交流就行了。”
“好的，华主管。”苏明马上恭敬地回答。
他的呼吸有些慢慢加快了，仿佛情绪有一些波动。
“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你是我哥哥特意点名要招进我们部门的。”华宵看着苏明，一字一顿地说，“虽然说实话现在他在公司里面没有什么发言权了，但是决定一个应届生新人，还是很简单的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随便开除我，对吗……？”苏明苦笑着问。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华宵没有委婉，而是毫无顾忌他颜面地认可了这个猜测，“你如果不能让他，让我们满意的话，那么你就只有走人，虽然我们在公司里面对头很多，但是没有人会为你说半句话，不管你有什么志气，反正你在恒正里面的路就走到头了。反过来说，若是你能够做到，那么你想要有的东西，应该都会有。”
“您还真是坦诚啊。”苏明仍旧苦笑。
“我一向不喜欢跟别人绕弯子，浪费大家时间。”华宵又给了苏明冷淡的一瞥，“所以，既然你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那么我们也没必要装作温情脉脉，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行了，对吧？”
“确实很对。”在对方的视线之下，苏明只能点头。
“这段时间，我哥哥是没有时间来管你了，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向我汇报，我会来处理的。”在给了苏明当头一棒之后，华宵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点，“在来之前，你应该打听过了我们部门的基本情况了吧？对我们这里有什么评价呢？”
“评价不是很好，说这里是个冷衙门，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也没有什么发展的前途。”苏明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回答，“当然，具体是谁说的，恕我无法告诉您了。”
“哼，你担心什么？我会报复说我们坏话的人？不，完全没那个必要，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华宵冷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但是又有一些隐藏着的不甘，“大家都是这么看的，而且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我们就是一个冷衙门，被人架空，被人挤压，能做的事情很少，从几年前我还没进公司开始就是这样了，现在也还是一样。”
“但是我相信未来会不一样的。”苏明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华宵，“因为我来了。”
苏明这突然昂扬起来的视线，让华宵微微愣了一下，
“希望你不只是会说大话而已。”她冷冷地回答。“我们只看实际成绩，话再好听也没用。”
“这个是当然的，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苏明回答。
苏明如此干脆的答复，和刚才进来的时候那种紧张畏缩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让人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哦……”华宵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至少这份信心倒是值得夸奖一下。希望你不只是三分钟热情而已。老实跟你说吧，我们部门内部现在士气很低落，很多人都只是在混日子而已，所以你也别想从同事们这里得到太多的帮助。”
“这个……其实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气氛太压抑了。”苏明点了点头，“虽然我只是一个新人，但是我觉得这绝对不是好情况。”
“待在这里，几年看不到出路，也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不丧气才是怪事。”华宵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突然露出了苦笑，显然她自己对此也颇为无奈，“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坚持，但是到后来，离职率越来越高，留下的人也没有了心气，这还是我哥哥想尽办法笼络的结果，要是没有他的努力的话，情况只怕会是更加糟糕。”
华宵的坦诚倒是让苏明有些意外。
不过，确实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这个部门原本是已故的董事长华昊用来给自己的儿子接班而储备人才的，招进来的肯定也是精英人才，这些人才挤进来，肯定也都是为了跟着集团太子爷飞黄腾达的，说不定不少人还做了日后成为公司高管的美梦。
可是现实却击碎了这些美梦，华昊去世，华宇的接班也成为了泡影，而新上来的管理层肯定也把华宇当成了眼中钉，处处针对，原本的权力都被慢慢剥夺，畅行无阻的仕途也被斩断，这个部门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公司内部的冰箱。
在这种情况下，受不了想走，想要另谋高就也十分正常吧。几年看不到出路，有几个人受得了，更何况还是心高气傲的精英人才呢。
从另外一个方面，倒也看得出来，华宇为了维持部门的运转和人员的稳定，花费了多少心血，居然让部门在风雨飘摇里面还坚持了这么多年，还能够维持最基本的架子。
“你不怪那些走的人吗？”苏明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怪他们？为什么？”华宵反问，“既然我们给不了他们太好的出路，那么就没有资格强留他们，强留只是徒增怨恨而已，于事无补，还不如让大家来去自由，也好留个善缘。”
顿了顿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对于那些忠心耿耿、肯留下来的人，我们只要有办法，都会补偿他们的，只要能够夺回属于我们的公司，那么我们肯定会论功行赏，让他们得到自己应有的报酬。”
苏明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对方在暗示自己，要让自己安心为华家效力。
当然，自己既然在华宇的操作之下，已经被分配到了这里，那么现在已经绑在了华家的战船上了，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华宵的态度也是如此理所当然——这样一个几万员工的大集团，一个聚集了莫大资源和财富的企业，被华家的人当成了自家的家业，他们只想着夺回应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我知道，现在说再多，也只是画饼充饥而已，空口许诺没有多大意义，所以我也不强求你现在就完全听信我的话。”华宵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苏明的旁边。“出去吧，给你找个地方。”
“好。”苏明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是要跟我介绍同事吗？”
“确实是要给你介绍同事，不过不是全部介绍。”华宵眼神有些闪烁。“你没必要每个都认识。”
“……我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但是理智告诉苏明，现在不是问太多的时候，所以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两个人走出了这间大办公室。
在华宵的引领之下，他们两个人穿过卡位之间组成的狭窄通道，来到了工作区的一个角落边，在这里有一张摆放着日历、电脑和中国结的工位旁边。
在这个工位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面容沉静、留着一头马尾发的中年妇人，她没有化浓妆，穿着灰色的套装，不太起眼。眼角微微有些皱纹，但是看上去并不老气，反而有种亲和感。
她的整个气质，和普通的办公室的那种大姐差不多，仿佛随时都能和旁边的同时讨论一下家长里短一样。
一看到华宵带着苏明过来，她的视线马上就投了过来，然后对着华宵露出了笑容。
“宵宵，这就是我们的新人吗？”她十分亲切地问，和这里普遍的沉默压抑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的注意力看上去只集中在华宵身上，但是苏明感觉自己已经被人看了个遍，有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葵姨，在旁边有人的时候，就别这么叫我了。”华宵微微垂下了视线，似乎有些尴尬，仿佛不习惯这种被人当成小孩子的感觉。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她马上又板起了脸，然后以那种公事公办的表情看着苏明，“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竺心葵，是我们这里的老员工了，现在算是我们部门里面的大管家吧，有什么工作上的支持，可以找她，她很乐于帮助同事的，所以人缘很好。大家都叫她葵姨，你也可以这么称呼她。”
“葵姨你好。”苏明马上知趣地喊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来。
他已经看出来了，能够和华宵如此毫无顾忌地开玩笑，而且华宵还这么郑重其事地第一个介绍她，那么就说明她一定是部门内部的重要人物甚至灵魂人物之一，所以放低姿态博取一个好一点的第一印象，是势在必行的。
“小伙子真不错啊，挺帅气的！”葵姨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受了苏明的礼，然后继续打量起了苏明，“你就是那个苏明吧？嗯，不愧是J大出来的高材生，有才有貌还这么懂事，真是难得啊！”
“过奖了……”苏明脸上有些发红，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我新来乍到，以后还请葵姨多多照顾。”
在外面，名校出来当然是一个可以炫耀的谈资，但是在恒正里面，多的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他哪有什么资格自傲。
“照顾那是一定的，好不容易才来了个棒小伙儿，我不捧着惯着那怎么行？”葵姨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你放心吧，工作上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帮助，直接跟葵姨说吧，只要不违反规定，我都会尽量给你方便的，一定要让你这个新人尽快融入公司！”
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眨了眨眼睛，“对了，苏明，刚才华主管有没有训过你啊？”
“没有训我，只是给了我一些对新人的要求而已。”苏明连忙回答。
“那就好。”葵姨笑容满面地看向了华宵，“我们宵宵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脾气坏了点，说话不留情面，哎……这也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以后如果你碰到类似的情况，千万不要和她争啊。”
“葵姨！”华宵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发脾气，语气依旧和缓。“我又不是那种神经病，无缘无故怎么会冲人发脾气？我只是喜欢公事公办而已，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是不能把什么都当做公事吧？”葵姨笑着反问，“宵宵，不要那么紧绷着，有大家在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苏明插不上话，事实上他也不敢插话，只能站着听着。
“葵姨是我们家的老人了，从我爸爸那会儿开始就给我们家效力。”似乎看出了苏明的尴尬，所以华宵特意提醒了他一句，“所以，在这个部门里面，除了哥哥和我之外，她最大，她说什么，你都得听，明白了吗？”
“嗯，一定的。”苏明马上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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